第48章 DIO的世界(二)(2/2)
花京院和乔瑟夫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、瞬间变得无比凝重,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影所笼罩。
直到此刻,承太郎这突如其来的提问,才像一道闪电划破迷雾,让他们猛地意识到——从他们破墙而入、与波鲁那雷夫汇合开始,视线所及之处,自始至终,都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另外三位本应并肩作战的同伴,竟全然不见踪影。
波鲁那雷夫的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脊椎。
方才面对dio那令人战栗的未知能力时都未曾动摇过的眼神,此刻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光彩,迅速蒙上了一层深切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痛苦与浓重的自责。
那眼神黯淡下去,承载了无法言说的重负。
波鲁那雷夫死死地咬紧了牙关,下颌线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,试图抑制住那汹涌而来的情绪。
然而,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,温热的泪水在其中疯狂地积聚、打转,模糊了他望向同伴的视线。
他深深地低下头,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,几乎是从喉咙最深处,挤牙膏般艰难地、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回答,那声音沙哑、干涩,沉重得如同在拖拽铁链:
“他……他们,在二楼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,这个短暂的间歇里,波鲁那雷夫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,要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榨干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,耗尽全身残存的力气。
“是我,没能保护好他们。”
“……情况……真的,很糟糕。”
这短短的几个字,轻飘飘地落下,却如同无数冰冷刺骨的雨滴,挟带着绝望的气息,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虽然早在分头行动、听到二楼传来激烈动静时,就已对战斗的惨烈有所预料,但此刻亲耳听到波鲁那雷夫用如此痛苦、如此沉重的语气证实,再结合他此刻几乎被击垮的神情,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刚刚汇合、尚未来得及喘息片刻的四人。
胜利汇合带来的一丝暖意,顷刻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冻结得粉碎。
前方的阴影,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了。
……
第一个回归的,是声音。
是直接、粗糙地撞击在鼓膜上的声音。
一种低沉、持续的嗡鸣,像是深海探测仪发出的背景噪音,又像是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回响。
这声音很遥远,隔着一层厚厚的、温暖的黑暗。
然后,是痛。
一种迟钝的、弥漫性的疼痛,如同被巨大水母的触须缠绕、蛰刺,毒素缓慢地渗透进每一寸神经。
最初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,但随着意识的逐渐上浮,这疼痛开始变得清晰、锐利,并且有了明确的坐标——左臂肘部以下,是一片灼热的、咆哮着的虚无;左腿外侧,则像是被巨大的海洋掠食者撕咬掉了一块,火辣辣地抽痛着。
试图移动,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被压在了深海海沟之下。
连抬起眼皮这个简单的动作,都好像需要对抗千钧水压。
……我还活着?
这个认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。
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浮标,在意识的暗流中上下沉浮:瓦尼拉·艾斯扭曲的面孔,[亚空瘴气]吞噬一切的黑暗,触须溃散时迸发的荧光,波鲁那雷夫声嘶力竭的怒吼。
还有……
金色的,温暖的,如同海底火山口附近热泉般的阳光……
阳光……
对了,战斗……结束了吗?
恐惧像一道冰冷的洋流瞬间贯穿了麻木的神经。
简……阿布德尔……伊奇……他们怎么样了?
那个可怕的东西……!
求生的本能和无法言喻的焦虑赐予了力量。
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,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沉重与疼痛,终于,睫毛颤动了几下,眼帘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。
光线很暗,适应了片刻,模糊的视野才开始聚焦。
首先看到的,是粗糙、布满裂纹的天花板,以及裸露出来的、扭曲的木质结构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、硝烟,以及……一种无法掩盖的、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当然,这味道大部分来源于自己。
梅戴正仰面躺着,身下垫着些东西,不算柔软,但隔绝了地面的冰冷。
他试图转动脖颈,查看四周,但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牵动了左肩和左腿的伤处,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梅戴闷哼出声,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。
于是梅戴放弃了大幅度的动作,只是微微转动眼球,用有限的视野观察。
他现在似乎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。
不远处,有一堆像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墟,那是[亚空瘴气]肆虐过的痕迹。
昏暗的夕阳从墙壁巨大的破口处洒落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光斑,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尘埃。
寂静。
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。
只有梅戴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,以及那始终盘踞在听觉边缘的、来自身体内部的嗡鸣。
左耳后,传来一种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,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烬。
[圣杯]……它还在,但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回应他的呼唤了,像一只受了重伤、缩回深海洞穴的水母。
就在这时,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。
不是来自远处,而是来自……很近的地方。
一种短促、轻微的抽气声,带着某种湿意,还有……某种粗糙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。
他极力控制着呼吸,更加专注地去倾听。
那声音……来自他的右侧下方地面。
梅戴再次尝试,极其缓慢地、小心翼翼地,将头向右侧偏转了一点点,脖颈的肌肉因为紧张和伤痛而僵硬、酸痛。
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,越过自己身体右侧的轮廓,最终,落在了靠近腰侧位置的地面上。
在那里,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,蜷伏着一个黑白色的、毛茸茸的身影。
是伊奇。
它侧躺着,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但幅度很小,看上去异常疲惫。
伊奇闭着眼睛,但梅戴能清晰地看到,它眼角周围的毛发是湿漉漉的,黏结在一起。刚才那细微的抽气声……是它在睡梦中,因为伤痛,或者别的什么原因,发出的呜咽吗?
伊奇在这里,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这个认知,像是一颗投入寂静深海的石子,在梅戴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。
那么,阿布德尔呢?
他还想看得更多,想知道得更清楚,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,眼皮变得沉重无比。
视野开始模糊,伊奇那蜷缩的身影在眼中渐渐化开,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。
但梅戴固执地挪动右手,向外摸去,然后……摸到了温热的手指,他的手指蜷缩,虚虚地攥住了阿布德尔的手。
然后,意识的灯塔再次被黑暗的潮汐淹没。
在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秒,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若有若无的、有些熟悉的烟草气味,混杂在血腥与尘埃之中,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安全感。
最后一个十分模糊的念头如同最后一个气泡,在梅戴沉入黑暗的意识之海中悄然破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