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 称王争霸:巴蜀征伐三十六(2/2)

“临书仓促,不尽所言。军情如火,盼复切切。弟 尉驷 顿首”

写罢,他放下笔,仔细吹干墨迹,又从头至尾浏览一遍,确认言辞恳切又暗含利益驱动,足以打动那位嗜杀贪功的罗琨伦。然后,他熟练地将信笺折叠,装入特制的牛皮信函,用火漆严密封好,并盖上自己的私印。

“来人!”他沉声喝道。

一名亲信传令兵应声而入,甲胄铿锵:“将军有何吩咐?”

尉驷将封好的信函递过去,眼神锐利如刀:“即刻出发,挑选最好的快马,以最快速度,日夜兼程,亲手交到罗琨伦将军手中!告诉他,市场告急,战机已现,让他放手去干!不得有误!”

“遵命!”传令兵双手接过信函,贴身藏好,行了个军礼,转身大步流星而去。

望着传令兵消失的背影,尉驷心中稍安。他了解罗琨伦,那如同贪婪的饿狼,只要闻到更浓的血腥味和金钱的气息,自然会更加疯狂地扑向那些藏匿于深山老林中的巴人僰人村落。只要罗琨伦那边的“货源”能跟上,这奴隶贸易的链条就能继续高速运转,他的财路和官路就能更加通畅无阻。

然而,就在他刚松一口气时,另一则近日在军中流传的消息,却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波澜。他再次踱步到墙边悬挂的那张略显简陋的区域地图前,目光越过代表沱江的蓝色曲线,投向了更南方的、被标记为敌控区的长江南岸。

“南岸……姬屯……鲁武卒……”他手指点着地图上永宁河注入长江的区域,沉吟着。近日有零星的军报和流言传来,说是姬屯率领的鲁武卒进军神速,作战勇猛,已然突破了夷军在永宁河一线的防御,甚至可能已经攻占了其位于南岸的某个重要后勤基地或聚居地,缴获的粮草军械颇丰。

姬屯……这个名字尉驷并不陌生。那是鲁国宗室子弟,年轻有为,深得新郑中枢信任,麾下鲁武卒装备精良,训练有素,是征巴大军中公认的王牌劲旅。如今他在南岸打开局面,无疑意义重大。这意味着,长期僵持的泸州战局出现了转机,泸州城的包围圈正在进一步收紧,巴国守军的处境将更加艰难,覆灭或许只是时间问题。

但尉驷想到的,不仅仅是军事层面的意义。他的商人思维立刻开始活跃起来。鲁武卒打了胜仗,攻城略地,必然有所虏获。除了粮草军械这些军用物资,会不会……也有人口?那些被攻破的寨子里的夷人、巴人壮丁、妇孺……虽然可能不如罗琨伦专门针对性地抓捕、经过初步筛选的“质量”好,但眼下这个节骨眼,只要是能干活、能喘气的人,就是紧俏的“商品”!就是白花花的银子!

一个更大胆、更富野心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升起、膨胀。与其完全依赖罗琨伦在江东那近乎涸泽而渔的捕掠,不如自己也主动出击,开辟新的“货源”渠道。姬屯是鲁国贵族将领,地位崇高,或许对抓捕奴隶贩卖这种“脏活”不屑一顾,甚至会斥责有失身份。但战后对战利品的处置,对俘虏的安排,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。而且,若能借此机会与姬屯这位冉冉升起的军中新星,乃至其背后的鲁国势力搭上线,建立关系,对于他尉驷这个根基尚浅的新晋将军来说,无疑是多了一条更稳固、更有潜力的靠山,远比只知道烧杀抢掠的罗琨伦有价值得多。

利益的计算,权力的攀附,未来格局的谋划,在这位心思缜密、野心勃勃的新晋将军脑中飞快地运转、推演。

他不再犹豫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迅速转身,大步走向门口,猛地拉开房门,对守在外面的勤务兵沉声发令,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

“立刻备船!要坚固快船!再挑选一队最得力的护卫,披甲持械,准备足三日的干粮清水!我要过江,亲自去南岸前线拜会姬屯将军!”

勤务兵显然愣住了,过江?南岸?那可是接近甚至可能还在交战的前线区域了!而且是要去见那位据说性情高傲、治军极严、不太好打交道的鲁国宗室将军?这……太危险了,也太过突兀。但看着尉驷那冷峻而坚定的眼神,他咽下了所有的疑问,立刻挺直腰板,朗声应道:“是!将军!属下立刻去办!”

尉驷“嗯”了一声,退回房内,轻轻关上门。他走到铜镜前,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崭新的将军袍服,抚平每一处褶皱,将代表身份的印绶端正地佩在腰间。镜中的他,面容依旧带着商人的精明,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野心与算计的光芒。

沱江东岸这日渐庞大的奴隶市场是他的根基和起家之本,但他尉驷,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此。这条即将启程的江对岸之行,虽然吉凶未卜,但无疑蕴藏着巨大的机遇,或许将是另一个舞台、另一条权力之路的开始。他仿佛已经看到,来自泸州南岸、带着战火硝烟气息的“新货”,即将源源不断地充实他的围栏,而“姬屯”这个异国贵族的名字,也可能很快成为他精心编织的权力棋盘上的一枚重要棋子。

江风从敞开的窗口不断涌入,带来了湿润的泥土气息、江水的腥味,以及远方那若有若无、却真实存在的硝烟与血火的味道。这片广袤而富饶的川南土地上,战争与掠夺,贸易与建设,忠诚与背叛,各种力量残酷地交织碰撞,共同谱写着一曲混乱而真实的乱世篇章。而尉驷,这个凭借奴隶贸易崛起的野心家,正决心在这充满血与火的篇章中,用尽手段,写下属于自己的、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