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称王争霸：巴蜀征伐二十六（2/2）

“公子，”宋毋忌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，“此乃贫道劣徒，姓张名陵。”

年轻道士在适当距离停下，执礼的动作行云流水。当他抬眼时，姬屯注意到他的瞳孔在灯光下竟泛着淡淡的琥珀色，如同陈年的佳酿。

“他随贫道修行已有数载，”宋毋忌继续道，目光在爱徒身上停留片刻，“于天道教之根本教义、先贤经典，乃至医卜星算、符箓导引之术...”他微微停顿，夜风恰好吹动梁间的垂幡，发出猎猎声响，“都下过苦功。虽不敢说尽得真传，却也堪堪可用了。”

张陵始终垂眸静立，如深谷幽兰般宠辱不惊。只有当他师父提到“符箓导引”时，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什么符文。

宋毋忌转向姬屯，语气转为郑重：“如今公子大军即将东进，戎马倥偬。”殿外适时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，铁甲铿锵，与他的话语交织，“身边或需一二方外清净之人，随时涤荡尘虑，参详机要...”

他话音未落，远空忽然划过一道流星，银光乍现即隐。张陵似有所感，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
“不如就让张陵，”宋毋忌顺势道，“带上几名得力的师弟，随侍公子左右。”他抬手轻捋长须，袖中飘出几星未燃尽的香灰，“他虽年少，或可在军旅之中，为公子稍尽绵薄之力。”

这时，张陵终于开口，声音清朗如山涧流泉：“小道不才，愿随公子学习。”他说话时，殿外的蟋蟀声忽然静了一瞬，仿佛万物都在倾听。

姬屯注意到，年轻道士站立之处，青石板上的纹路似乎比别处更加清晰，如同被月华洗过一般。夜风拂过，带来他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，与殿内缭绕的檀香奇妙地融合。

远山传来隐约的狼嚎，而殿内的烛火忽然齐齐向东方倾斜。张陵的衣袂无风自动，他微微侧首，似在倾听什么遥远的声音。这个细微的动作，让姬屯忽然想起宋毋忌方才所说的“堪堪可用”——或许，这个年轻的修道者，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深不可测。

月光终于越过窗棂，在张陵身后投下修长的影子。那影子在晃动的烛光中微微摇曳，竟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。

心念电转间，姬屯脸上已瞬间堆满欣喜与敬重之色，他当即对着年纪明显小于自己的张陵，恭敬地拱手施礼，言辞恳切：“张师年纪虽轻，然气度沉静，卓尔不群，一见便知是得了真传的高士！能得张师不弃，屈尊随行教诲，实乃屯之幸，亦是我鲁武卒全体将士之福！屯虽是一介武夫，性情鲁钝，亦深知‘苟日新，日日新，又日新’之理，渴求大道真谛。日后行军驻扎之余，必当虚席以待，向张师虚心求教！” 他更进一步，趁热打铁，向着宋毋忌许下了一个颇具分量的诺言，目光灼灼，“待他日，屯若能不负众望，得以返回鲁国，主持朝政大局，必当备下重礼，筑坛设醮，恭请天师法驾亲临鲁国！届时，还需仰仗天师，交通讲道，广布昊天上帝之恩泽，使我鲁国上下，皆蒙圣化！”

宋毋忌含笑望着眼前这一幕，见姬屯与张陵初见之下，便似有君臣相得、如鱼得水之兆，不禁手抚颌下清须，连连颔首，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与欣慰：“善！大善！贫道亦衷心期盼，能有亲眼目睹天道光辉普照鲁地、泽被万民之那一日！”

姬屯再次向着宋毋忌与张陵深深躬身，语气变得极为恳切，甚至带着几分托付的意味：“如此，便恳请昊天上帝，假天师与张师之手，早日降下恩典，去拯救我鲁国那些尚在水深火热之中、亟待光明与救赎的黎庶百姓吧！”

一场各取所需、心照不宣的重要会谈，在这座四处弥漫着未干泥坯气味、充斥着原始生机与简陋气息的新建道观主殿内，落下了帷幕。宗教那面尚显朴素却蕴含无穷力量的旗帜，与一支渴望立足与发展的军事力量，在这初春时节、位于蛮荒与文明交界处的绵溪河口，紧密地、也是历史性地结合在了一起。殿外，天色依旧有些阴沉，但云层似乎薄了一些，偶尔有一缕微弱的阳光挣扎着穿透下来，照亮了那些正在鲁武卒士兵协助下、奋力垦辟荒地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