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文化认同的消解从“汉室正统”到蜀地自居”的精神崩塌(1/2)
建安二十六年(221年),刘备在成都称帝时,国号仍为“汉”,年号“章武”,意在昭示“延续汉祚”的正统性。朝堂之上,无论是荆州派的诸葛亮、关羽,还是东州派的法正、许靖,乃至益州派的张裔、秦宓,都认同这一身份——“我们是汉人,是汉室的继承者”。这种文化认同,曾是蜀汉凝聚各方力量的精神纽带。但四十余年后,当谯周在朝堂上力主降魏时,竟无人以“汉臣不事二主”反驳,反而纷纷附和。从“汉室正统”到“蜀地自居”的认同转变,看似微妙,实则是蜀汉精神根基的彻底崩塌。
一、正统性叙事的弱化:从“承汉”到“偏安”的身份模糊
诸葛亮时期,“汉室正统”的叙事被反复强化。《出师表》开篇即言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”,将刘备的事业与“兴复汉室”绑定;北伐时,他在《后出师表》中强调“汉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”,把曹魏定义为“篡汉之贼”,将蜀汉塑造成“汉室唯一合法继承者”。这种叙事不仅是政治宣传,更渗透到制度、礼仪、教育等方方面面:朝廷礼制沿用汉制,太学讲授《公羊传》(强调“尊王攘夷”),连钱币上都铸着“直百五铢”(仿汉五铢形制)。
但这一叙事在诸葛亮去世后逐渐弱化。蒋琬、费祎虽延续北伐,却少了“兴复汉室”的激情,更多是“以攻为守”的务实考量。蒋琬曾欲“乘汉水东下攻魏”,理由是“可拓境安民”,而非“诛灭曹贼”;费祎多次阻止姜维北伐,直言“不如保国治民,敬守社稷”。这种从“理想”到“现实”的转向,让“汉室正统”的旗帜逐渐褪色。
刘禅时期,正统性叙事几乎沦为形式。朝堂之上,“汉”的国号虽在,却鲜有人提及“兴复”;太学里,《公羊传》被《谷梁传》(更重“礼义”而非“攘夷”)取代;民间甚至出现“蜀人”“蜀地”的自称,如南中夷帅在叛乱时称“脱离蜀地”,而非“背叛汉室”。这种身份认同的模糊,让蜀汉失去了精神上的“制高点”——当人们不再相信自己是“汉室正统”,抵抗曹魏的理由便只剩下“保境安民”,而一旦“保境”无望,投降便成了选项。
二、本土文化的反噬:益州士族的“蜀地认同”崛起
蜀汉的文化认同危机,很大程度上源于“外来集团”与“本土士族”的文化冲突。刘备入蜀时,核心团队多为荆州、徐州人士(即“外来集团”),他们带来的中原文化(以儒学为核心)与益州本土文化(杂糅巴蜀、羌氐文化)存在天然差异。诸葛亮通过“法治”强行整合,虽暂时压制了冲突,却未能消除文化隔阂。
益州士族对“外来文化”的抵触,在后期逐渐公开化。谯周是益州本土学者的代表,他在《仇国论》中借“因余之国”(暗指蜀汉)与“肇建之国”(暗指曹魏)的寓言,否定“汉室正统”的合理性,主张“因时制宜”——实则是反对外来集团用“中原正统”压制益州本土利益。他的学生陈寿在《三国志》中,将刘备称帝描述为“群下推戴”,而非“天命所归”,可见益州士族对“汉祚延续”的怀疑。
更微妙的是语言与习俗的差异。益州本土语言(如巴蜀方言)与中原雅言存在差异,诸葛亮曾推行“雅言”教育,却未能普及;民间习俗上,益州“尚巫鬼、重祭祀”,与中原“重礼仪、轻鬼神”相悖,这种差异让“外来集团”始终难以真正融入。到后期,连荆州派的后代(如诸葛瞻)都开始使用巴蜀方言,接受本土习俗,说明“蜀地认同”已悄然超越“汉室认同”。
当邓艾入蜀时,益州士族的反应极具代表性:他们既不认为投降是“背叛汉室”,也不觉得是“亡国”,反而视之为“本土利益的保全”。谯周劝降时说“魏必以蜀为藩属,保境安民”,正是基于“蜀地优先”的考量——这种认同的转变,让蜀汉的精神防线从内部瓦解。
三、教育失序的恶果:从“教化凝聚”到“认知混乱”的代际断层
诸葛亮深知“教化”对文化认同的重要性,他在《诫子书》中强调“非学无以广才,非志无以成学”,并在成都设立太学,选拔各地子弟入学,教授儒家经典与“兴复汉室”的理念。蒋琬、费祎等重臣,多是太学出身,对“汉室正统”有着坚定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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