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结构性崩塌——蜀汉灭亡的三重致命裂痕(2/2)
刘备称帝时,“汉祚在蜀”的认同感曾是凝聚人心的旗帜。但随着时间推移,这个认同的根基逐渐被侵蚀。洪武年间,益州儿童能背《汉德赋》(宣扬汉室正统的童谣)者达七成;到景耀年间,成都街头传唱的已是“蜀江水,向东流,流到吴,不回头”的俚曲。
这种认同崩塌的催化剂,是“北伐无功”的现实。诸葛亮去世后,姜维的十一次北伐(演义合并为九伐中原)胜少败多,尤其是延熙十九年段谷之败,“陇右士民奔魏者以千数”。洛阳朝廷抓住机会,派司徒郑袤赴蜀地招降,承诺“益州人在魏者,官爵如故”。据《魏晋世语》记载,仅景耀三年,就有120余名益州籍官吏秘密投魏。
最具象征意义的是绵竹之战:诸葛瞻率领的禁军中有近千名益州籍士兵,开战不到半日便溃散大半,其中500余人直接倒戈加入邓艾军。正如谯周在《仇国论》中预言的:“处小而谋大,智小而谋强,未之有也”。当“兴复汉室”的理想被连年征战消磨成空洞口号,当外来集团的统治让本土士族看不到希望,认同的堤坝一旦溃决,再多的忠勇之士也无法阻挡政权的崩塌。
尾声:历史的复盘
公元263年冬,刘禅降表送至洛阳,这份不足百字的文书中,“限分江汉,遇值深远”的自嘲,恰是蜀汉灭亡的注脚。这个建立在“正统叙事”与“外来统治”之上的政权,终因权力结构的封闭、经济体系的枯竭、认同基础的崩塌,走完了四十三年的历程。
后世史学家常将蜀汉灭亡归咎于刘禅昏庸或姜维好战,但剥离个人因素可见:当一个政权始终未能与所在土地真正融合,当“外来者”的身份成为权力的枷锁而非动力,当理想沦为少数人的执念而非多数人的共识,其覆灭早已写在初建的基因里。正如成都武侯祠楹联所言:“能攻心则反侧自消,从古知兵非好战;不审势即宽严皆误,后来治蜀要深思”——这或许是蜀汉灭亡留给历史最深刻的启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