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2章 陇西的寒意与锦官城的酒气(1/2)
陇西的秋比成都来得烈。风卷着沙砾打在城楼上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无数冤魂在哭。姜维握着城垛的手早已冻得发红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魏军的营垒——那片连绵的帐篷在暮色里泛着灰光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随时会扑过来撕咬。
“将军,该回营了。”副将宁随裹紧了身上的甲胄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探子回报,魏军这几日只是操练,没什么异动。”
姜维没回头,喉结滚了滚:“没异动,才最该当心。”
他想起半月前从成都传来的信。蒋琬的字迹一向沉稳,那日却透着几分潦草,“陛下有旨,秋防为重,勿轻举妄动”十二个字,像十二根针,扎得他心口发闷。他在陇西与魏军周旋了三年,大小战役数十场,好不容易在狄道城外赢了一场,正想趁势拿下河关,断魏军的粮道,这道旨意却像一盆冷水,从头浇到脚。
“将军,成都那边……是不是有什么变故?”宁随迟疑着开口。他跟着姜维在陇西待了两年,知道这位将军心里装着“兴复汉室”四个字,比性命还重。可近半年来,成都的指令越来越奇怪——先是削减了三成军粮,理由是“南中歉收”;接着又驳回了他增兵的请求,说“汉中需固守”;如今连主动袭扰都不准,这哪里是“秋防”,分明是“坐以待毙”。
姜维终于转过身,脸上的风霜被暮色衬得愈发深重。他从怀中摸出一封揉得发皱的信,是上月从董允之子董宏那里偷偷捎来的,字迹稚嫩,却写得恳切:“家父病笃,言成都流言四起,皆言‘魏强蜀弱,战则必亡’,太史令谯周每朝必言‘天命归魏’,黄皓弄权,陛下不问政事……”
信没写完,想来是被人发现了。姜维捏着信纸的边角,指腹能摸到上面干涸的泪痕。董允是他敬佩的人,当年在成都,唯有董允敢直面黄皓,敢在陛下面前直言进谏。如今董允病重,朝堂上便再无硬骨头了吗?
“宁随,”姜维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,“今夜三更,你带五千精兵,衔枚疾走,去袭扰魏军西营。记住,只烧粮车,不恋战,天亮前必须撤回。”
宁随一惊:“将军!成都有令……”
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!”姜维打断他,目光灼灼,“魏军在河关囤积了三万石粮草,若能烧掉,他们至少一个月不敢妄动。等打了胜仗,我自会向陛下请罪!”
宁随望着姜维眼里的火光,忽然明白了。这位将军不是不知道成都的暗流,只是他偏要在这寒意里,燃出一点火星来。他重重一揖:“末将领命!”
夜渐深,陇西的风更烈了。姜维站在城楼上,望着西营方向。他知道这一步险,可他别无选择。丞相当年在五丈原呕心沥血,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“汉祚兴衰,系于将军”,他不能让这份嘱托凉在陇西的风沙里。
三更刚过,远处忽然亮起一片火光,紧接着传来隐约的喊杀声。姜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,手心全是汗。他算准了魏军西营防备最弱,算准了今夜风大利于火攻,可他没算到,成都的酒气,会飘得这么远。
同一时刻的成都,永安宫的夜宴正酣。
刘禅端着葡萄酿,脸颊通红,正看着殿中舞姬旋转的裙摆发笑。黄皓站在一旁,时不时递上一块冰镇的蜜瓜,声音甜得发腻:“陛下,您看这新选的舞姬,舞姿可比上次的赵姬灵动多了,尤其是这腰,软得像团棉花。”
刘禅笑得更欢了:“还是你会选。对了,陇西那边有消息吗?”
黄皓脸上的笑淡了些,躬身道:“刚收到蒋大人的折子,说姜维将军……擅自派兵袭扰魏军,还烧了人家的粮车。”
“哦?”刘禅抿了口酒,眉头微蹙,“不是让他秋防为重吗?怎么又打起来了?”
“谁知道呢,”黄皓撇撇嘴,语气里带着不屑,“姜将军怕是在陇西待久了,忘了朝堂的规矩。听说他还放话说,要‘以战逼和’,可曹魏势大,哪是说逼就能逼的?依奴才看,他就是想邀功。”
旁边坐着的侍中陈祗连忙附和:“黄常侍说得是。姜维连年征战,耗损军粮无数,如今南中刚平,百姓困苦,确实该休养生息。他这样擅动兵戈,恐非国家之福。”
刘禅“嗯”了一声,没再说话,目光又落回舞姬身上。他其实不太懂什么“战”与“和”,只知道姜维每次打仗,成都就要加征赋税,宫里的用度就得紧着些。去年他想给张皇后打一套金步摇,就因为姜维要军费,最后只打了套银的,想想就气。
“陛下,”黄皓忽然凑近,压低声音,“谯太史说,昨夜观天象,见‘客星犯主’,主边将有异动,恐不利于社稷。”
刘禅打了个哈欠:“又是天象?让他别总盯着天上看,多管管地上的事。对了,明日让蒋琬拟道旨,训斥姜维几句,让他安分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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