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9章 建业秋风:隔岸的观火与唇亡的隐忧(1/2)
建业的秦淮河,秋夜里泛着冷光。
孙休披着狐裘,站在朱雀航的栈桥上,望着对岸的灯火。那里是江东士族的宅院,今夜却比往日安静,连歌楼的丝竹都透着几分滞涩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。
“陛下,风凉了,回宫吧。”内侍何定捧着一件披风上前,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。他手里还捏着一封刚到的急报,蜡封上印着“洛阳八百里加急”,墨迹被夜露洇得有些模糊。
孙休没接披风,只是盯着河面上的月影:“成都那边,最后还是降了?”
何定的手一抖,急报差点掉进水里:“是……邓艾入成都,刘禅献城,姜维……姜维在乱军中战死了。”
“姜维啊……”孙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,语气里说不清是叹息还是别的什么。他想起五年前,姜维遣使来建业,请求吴国出兵夹击曹魏,那时的朝堂上,大臣们争论了整整三日——主战的丁奉拍着案几说“蜀吴唇齿相依,岂能坐视”,主和的濮阳兴却慢悠悠道“蜀汉连年征战,早已疲敝,我等何必为他人火中取栗”。
最终,他采纳了濮阳兴的建议,只派了一支偏师虚张声势,没过多久便撤了回来。那时他觉得,蜀汉离建业太远,姜维的北伐不过是蚍蜉撼树,江东自守即可。
可现在,那棵“树”真的倒了,建业的风里,似乎都飘着一股木头腐烂的味道。
“洛阳的使者还在驿馆?”孙休忽然问。
“在。”何定点头,“司马昭派来的,说是要……要陛下遣使入魏,庆贺灭蜀之喜。”
“庆贺?”孙休冷笑一声,转身往回走,狐裘的下摆扫过栈桥的木板,发出细碎的声响,“他是来看看,江东这只兔子,什么时候轮到他下锅。”
回到宫内,中书令贺邵已在殿中等候。这位江东名士,今夜却没穿常穿的锦袍,一身素色襕衫,手里捧着一卷竹简,脸色凝重如霜。
“陛下,臣刚从陆抗将军营中回来。”贺邵躬身行礼,“陆将军说,蜀亡之后,魏必倾力图吴,长江防线需即刻加固,沿江各郡的粮草,需连夜调往濡须、建业。”
孙休接过竹简,上面是陆抗亲笔写的防务建议,字迹力透纸背,每一条都直指要害——增兵西陵、重修夏口城、征调南中流民补充兵源……最后一句写着:“蜀亡而吴孤,若不早做准备,恐步其后尘。”
“步其后尘……”孙休将竹简放在案上,指尖在“蜀亡”二字上反复摩挲,“贺爱卿,你说,蜀汉为何会亡?”
贺邵沉默片刻,答道:“后主昏庸,黄皓乱政,姜维穷兵黩武,此三者,皆为祸根。”
“只是如此?”孙休摇头,“先帝(孙权)在世时,常说‘蜀有诸葛,吴有周瑜’,皆是擎天之柱。可诸葛亮死后,蜀汉不过三十年便亡,难道仅仅是因为少了一个能臣?”
他走到殿角的舆图前,指着蜀地的版图:“成都平原沃野千里,南中物产丰饶,剑阁天险固若金汤,为何挡不住邓艾几千疲兵?”
贺邵抬头,望着舆图上的蜀地,忽然想起去年出使蜀汉时的见闻。那时成都的世家子弟,正忙着斗蛐蛐、比蜀锦,朝堂上的大臣们,见了黄皓比见了后主还恭敬,连姜维从前线送来的军情,都被压在案头半个月才呈上去。
“臣想,”贺邵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蜀汉之亡,非力不足,是心散了。”
“心散了……”孙休重复着这三个字,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,“我们江东,心就齐吗?”
他看向贺邵,目光锐利如刀:“去年西陵督步阐私通曹魏,是谁在朝中为他遮掩?前年鄱阳郡的粮草被士族挪用,是谁说‘不过小事,何必深究’?如今蜀亡的消息传来,对岸的那些宅院,是在忧心国事,还是在盘算着如何向洛阳献媚?”
贺邵的脸白了。他知道陛下说的是谁——以陆凯为代表的江东本土士族,早已不满皇权对他们的掣肘,暗中与北方眉来眼去的,不在少数。就连他自己的家族,也在暗中囤积粮食,说是“以备不时之需”,实则不过是想在乱世中保全自家产业。
“陛下,”贺邵深吸一口气,“臣愿往各州郡巡查,若有私通曹魏、延误防务者,臣定如实上奏,按律处置!”
“不必了。”孙休摆摆手,走到窗前,望着宫外的夜色,“人心这东西,不是靠律法能捆住的。诸葛亮在世时,以一己之德凝聚蜀汉人心,可他一死,便再无人能做到。江东也是如此,先帝在时,凭着威望尚能压制各方,可如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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