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3章 绵竹烬:最后的梁柱与崩塌的根基(1/2)
建兴十二年秋,五丈原的秋风卷着枯叶掠过渭水南岸,诸葛亮最后一次望向长安的方向时,或许未曾想到,四十年后蜀汉的命运会在绵竹关前尘埃落定。那座横亘在成都平原北缘的雄关,曾是刘备入蜀时的屏障,是诸葛亮北伐时的后方枢纽,最终却成了蜀汉政权最后的殉葬场。当邓艾的孤军翻越阴平小道,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江油时,蜀汉的官吏百姓才猛然惊觉,那些被日复一日的安逸与内耗侵蚀的根基,早已在无人察觉处腐朽成齑粉。
一、朝堂深处的暗流:从费祎遇刺到黄皓专权
绵竹关的战火燃起之前,成都的朝堂上早已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寂。景耀五年的春天,宦官黄皓在后宫的暖阁里铺开一幅蜀锦地图,手指在阴平道的位置轻轻划过,对侍立一旁的中常侍陈祗笑道:“邓艾那老儿若敢从这里来,怕不是要被山涧里的毒蛇啃成白骨?”陈祗喏喏应着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地图角落标注的“江油戍”——那处只有三百兵丁驻守的据点,像一枚松动的牙齿,嵌在蜀汉北部的防御线上。
这样的轻视并非凭空而来。自延熙十六年费祎在汉寿被降将郭修刺杀后,蜀汉的权力中枢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失衡。费祎在世时,虽不像诸葛亮那般“亲理细事,汗流终日”,却总能以温和的手腕平衡朝堂各方势力:姜维的北伐主张被他以“保国治民,敬守社稷”为由节制,蒋琬之子蒋斌在尚书台的职位被稳稳保住,就连逐渐崭露头角的黄皓,也只敢在后宫替刘禅管理车马器物。可随着那柄淬毒的匕首刺入费祎胸膛,维系平衡的枢纽骤然断裂。
姜维在费祎死后第三年便率领数万大军出祁山,却在段谷被邓艾打得大败,“星散流离,死者甚众”。消息传回成都,刘禅在朝堂上拍着案几怒骂“劳民伤财”,转身却在黄皓的怂恿下,把南中进贡的翡翠屏风搬进了后宫。时任卫将军的诸葛瞻——诸葛亮唯一的子嗣,在府中对着父亲的《出师表》长叹,他想弹劾姜维穷兵黩武,却被尚书令董厥劝住:“大将军手握兵权,若逼之过甚,恐生内变。”
这种“不敢言”的风气,恰是黄皓得以专权的温床。这位发迹于刘禅做太子时的宦官,最擅长揣摩君主的心思。刘禅厌烦朝臣们动辄引经据典的劝谏,黄皓便每日搜罗蜀地的奇闻轶事讲给他听;刘禅忌惮姜维北伐带来的压力,黄皓便暗中联络对姜维不满的将领,散布“维久伐无功,必生异心”的流言。当姜维上奏请求诛杀黄皓时,刘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:“皓乃趋走小臣,何足介意?”
朝堂的分裂像一道无形的裂缝,沿着权力的脉络蔓延。诸葛瞻与董厥主张“保境安民,休养生息”,却拿不出具体的防务策略;姜维坚持“以攻为守”,却忽视了汉中防线的空虚;黄皓则在其中上下其手,将反对自己的官员或贬斥到南中,或排挤至边地。当钟会在关中集结十万大军时,蜀汉的边报竟被黄皓压下数日,直到魏军兵分三路南下的消息再也瞒不住,刘禅才仓促任命廖化、张翼等老将率军驰援,而此时,距离绵竹之战已不足三个月。
二、防线的崩塌:从阳平关失守到江油降敌
汉中的失守,是蜀汉灭亡的第一道多米诺骨牌。自刘备在阳平关击退曹操后,这里便成为蜀汉北部最重要的防线,诸葛亮曾在此修造陈仓道、祁山道等多条粮道,魏延提出的“错守诸围”策略更是让魏军数十年不敢轻易南下。可到了姜维执政时期,为了集中兵力北伐,他竟废除了“错守诸围”,改为“敛兵聚谷”——放弃外围据点,将兵力收缩至汉城、乐城两座坚城,企图待魏军深入后“坚壁清野,关门打狗”。
这个看似精明的策略,却忽略了蜀汉兵力不足的致命缺陷。钟会率领的主力大军轻松突破阳平关时,汉城、乐城的守将虽奋力抵抗,却因孤立无援陷入重围。更致命的是,姜维在沓中得知汉中失守后,率部回撤时被邓艾、诸葛绪两军夹击,转战数月才摆脱追兵,等他终于抵达剑阁时,钟会的大军已兵临城下。
剑阁素有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之称,姜维凭借天险据守,钟会久攻不下,粮草渐尽,一度生出退兵之意。可就在此时,邓艾提出了那条堪称军事奇迹的计策:“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,出剑阁西百里,去成都三百余里,奇兵冲其腹心。”这条全长七百余里的小道,沿途多是悬崖峭壁,“山高谷深,粮运艰险”,连当地人都极少涉足,正是这样的绝境,反而成了邓艾出奇制胜的关键。
景耀六年冬,邓艾率领三万精兵踏上阴平道。他们“凿山通道,造作桥阁”,在最险峻的地段,士兵们“攀木缘崖,鱼贯而进”。有老兵后来回忆,在翻越摩天岭时,邓艾“以毡自裹,推转而下”,身后的将士们见状,纷纷效仿着滚下陡坡,不少人摔断了腿,还有些直接坠入了深谷。这支疲惫不堪的军队,在穿越无人区二十余日后,终于抵达了江油城下。
江油守将马邈是蜀汉开国功臣马岱的孙子,他望着城外衣衫褴褛却眼神锐利的魏军,手中的剑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他并非不想抵抗,只是城中兵力实在太少——三百名士兵里,有一半是刚征来的农夫,连弓弩都拉不开。更让他心凉的是,派往成都求援的信使已经走了三天,却连个回音都没有。当邓艾派人劝降时,马邈看着怀中啼哭的幼子,最终打开了城门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