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0章 洛阳风议:胜利者的镜鉴与隐忧(1/2)
洛阳的铜驼街被早春的雨打湿,青石板缝里钻出的新草沾着水珠,像给这条百年老街镶了圈绿边。廷尉府的马车碾过积水,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檐下的燕子,车帘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司马昭沉思的侧脸。
“大将军,钟会、邓艾的捷报已经传遍洛阳了。”侍中荀勖撩开车帘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,“百姓们都在街头巷尾说,平定巴蜀,天下一统,指日可待了!”
司马昭没有接话,目光落在街对面的酒肆里。几个士子正围着一张案几争论,手里的酒盏碰得叮当作响,其中一个穿紫袍的高声道:“蜀亡,亡于后主昏聩!宠黄皓,远忠良,连姜伯约都受排挤,不灭何待?”
另一个戴方巾的立刻反驳:“不然!依我看,是诸葛亮留下的摊子太烂!六出祁山耗尽蜀地国力,姜维学他九伐中原,纯属自不量力,就算后主精明,也填不上那窟窿!”
荀勖笑了笑:“这些酸儒,就知道纸上谈兵。”
司马昭却微微皱眉:“他们说得,也不全是错的。”
马车在府邸门前停下,刚踏上台阶,就见长史贾充捧着一叠文书迎上来,脸色凝重:“大将军,成都传来密报,邓艾在蜀地擅自封官,还说‘若刘禅愿归魏,当封扶风王’,这……”
司马昭接过密报,指尖划过“扶风王”三个字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他想起邓艾偷渡阴平时的决绝,想起钟会在剑阁与姜维对峙的沉稳——这两个灭蜀功臣,终究还是没能逃过“功高震主”的坎。
“钟会那边有动静吗?”司马昭问。
“钟会弹劾邓艾‘专权跋扈,有反心’,还说姜维旧部蠢蠢欲动,请求留驻蜀地‘安抚’。”贾充压低声音,“属下看,钟会怕是也想占着巴蜀,做个土皇帝。”
司马昭把密报扔在案上,走到窗边望着雨幕里的洛阳宫阙。宫墙巍峨,琉璃瓦在雨里泛着冷光,像一头沉默的巨兽。他忽然想起建安二十五年,曹丕篡汉时,父亲司马懿站在同样的位置,说:“天下未定,民心易变,得蜀易,守蜀难。”
那时他不懂,觉得只要兵强马壮,何愁天下不定?可现在看着邓艾、钟会的密报,听着铜驼街士子的争论,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——灭一个政权容易,灭掉它背后的民心症结难;让蜀地插魏旗容易,让蜀地百姓认魏旗难。
次日朝会,果然如司马昭所料,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。
“邓艾居功自傲,目无朝廷,当押解回京问罪!”司徒郑冲捶着朝笏,气得白须发抖。
“钟会才是野心勃勃!”太尉王祥立刻反驳,“他手握重兵,又与姜维旧部往来密切,若让他留在蜀地,必成心腹大患!”
司马昭坐在御座旁的辅政席上,看着争论不休的群臣,忽然开口:“诸位大人,可知蜀亡的根本?”
朝堂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。
司马昭缓缓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:“黄皓专权是病,姜维好战是痛,可这些都是表象。真正让蜀国倒下的,是民心散了。”他拿起案上的蜀地户籍册,“景耀年间,蜀地户二十八万,丁男九万,却要养十万兵。一户百姓,要供三个士兵的粮饷,还要应付无休止的徭役——这样的日子,谁能忍受?”
郑冲愣了愣:“大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邓艾在成都开仓放粮,税减三成,百姓便安了;钟会若学黄皓那套搜刮,就算他打着魏旗,蜀地也会再乱。”司马昭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灭蜀不是结束,是开始。若我大魏学蜀国那样折腾百姓,今日蜀亡的下场,明日就会轮到洛阳。”
群臣沉默了。他们争论邓艾、钟会的忠奸,却忘了蜀国灭亡最该警醒的,是胜利者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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