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6章 降旗之下:分崩的臣心与散落的生路(1/2)
邓艾的军队开进成都时,石板路上的积水被马蹄踏碎,溅起的水花里,映着城楼上尚未完全降下的汉旗残角。
谯周站在街角的茶肆屋檐下,看着魏军士兵挨家挨户地张贴告示。告示上的字迹是邓艾亲笔写的,墨迹还带着些微颤抖,内容却直白得很:“蜀军降者免死,百姓各安其业,私产概不没收。”
茶肆老板正踮着脚往门板上贴“照常营业”的木牌,听见谯周的咳嗽声,回头递过一碗热茶:“谯大人,您说……这日子,真能安稳了?”
谯周接过茶碗,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,想起三天前城楼上的争论。黄皓哭喊着“天子不能降”,张绍攥着拳头说“愿死战”,而他只是反复念叨“百姓要活下去”。那时他觉得自己像个孤魂,被所有人的目光钉在耻辱柱上。
可现在,他看着街对面的布庄打开了门,看着卖豆腐的老汉推着车子穿过魏军队伍,看着几个孩子蹲在地上,用树枝临摹告示上的字——那些字里没有“汉”,没有“魏”,只有“税减三成”“秋粮缓征”。
“会安稳的。”谯周喝了口茶,茶味带着点苦涩,却比宫里的御茶更让人踏实。
他转身往太学的方向走。那里曾是他讲授经书的地方,也是诸葛瞻年轻时读书的所在。走到门口,看见几个老儒正蹲在地上,捡拾着被乱兵踩碎的竹简。《出师表》的残篇混在泥水里,“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”的字迹被泡得发胀。
“谯公。”一个老儒抬起头,眼里蒙着泪,“这些竹简……还要留着吗?”
谯周弯腰捡起一片,上面的“鞠躬尽瘁”四个字还能辨认。他想起诸葛亮写完这篇表文后,带着蜀军出祁山时的意气风发。那时太学里的诸生都觉得,用不了十年,长安的宫阙就会重新插上汉旗。
可现在,连成都的宫阙都换了主人。
“烧了吧。”谯周的声音很轻,“留着,徒增念想。”
老儒们沉默着,点起了一把火。竹简在火焰里卷曲、变黑,像一群飞不起来的蝶。火光映着谯周的脸,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和诸葛亮的一次对谈。那时诸葛亮刚打完第一次北伐,坐在太学的槐树下,说:“谯先生总说‘民为邦本’,可若连中原都收不回,蜀地的百姓,终究是偏安一隅的浮萍。”
他当时反驳:“若北伐耗尽民力,浮萍怕是要烂在水里。”
诸葛亮只是笑了笑,没再说话。现在想来,那位丞相或许早就知道,自己走的是一条独木桥——桥的这头是理想,那头是民生,而他只能在摇晃的桥面上,一步步往前走。
走到街口,谯周遇见了正被魏军士兵押着的黄皓。昔日权倾朝野的宦官,此刻头发散乱,锦袍被撕得破烂,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描金的盒子。
“谯周!你这个奸贼!”黄皓看见他,像疯了一样挣扎,“是你劝陛下降的!你会遭天谴的!”
魏军士兵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,黄皓踉跄着摔倒,盒子掉在地上,滚出几颗硕大的珍珠。路过的百姓围过来看热闹,有人啐了口唾沫:“这就是黄公公啊?听说他家的粮仓比府库还满呢!”
黄皓趴在地上,哭喊着“陛下救我”,声音却越来越低。谯周看着他,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黄皓为了给后主搜罗新奇玩意儿,下令将锦江边的百年榕树全砍了造船。那时有百姓跪在宫门外哭,说榕树是“镇水的神树”,黄皓却让人把哭的人拖去打了三十大板。
“他会被怎么处置?”谯周问押解的士兵。
“邓将军说,贪赃枉法,欺压百姓的,一律按蜀地律法办。”士兵的声音很平淡,“估计是要流放去西域挖沙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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