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5章 成都残照:后主的城与民的路(1/2)

成都的朱雀门城楼,地砖缝里还嵌着去年上元节的灯彩碎片。刘禅扶着汉白玉栏杆,指尖划过冰凉的石面,远处的锦江水在暮色里泛着灰光,像一条褪了色的绸带。

“陛下,绵竹……绵竹失守了。”宦官黄皓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他手里的奏报还沾着血迹,是从溃败的信使手里接过的。

刘禅没有回头。他看见城楼下的百姓正扛着门板、石块往城墙上堆,有人不小心被绊倒,门板砸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三天前,他还在太极殿里听乐官演奏新谱的曲子,那时黄皓说“诸葛将军在绵竹稳如泰山,邓艾不过是强弩之末”。

可现在,诸葛瞻的死讯像一块巨石,砸穿了成都城最后的平静。

“姜伯约呢?”刘禅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。他记得姜维在沓中还有十万大军,只要能回师救援,成都或许还能守住。

“回陛下,”侍中张绍上前一步,脸色苍白,“姜将军的军队被钟会挡在剑阁,回不来……邓艾的先锋,已经到城北十里外了。”

刘禅的手指猛地收紧,栏杆上的雕花硌得他生疼。他想起小时候,相父诸葛亮牵着他的手登上这座城楼,指着远处的农田说:“陛下,这蜀地的百姓,就是大汉的根基。”那时他不懂,只觉得相父的手很暖,城楼下的稻田绿得晃眼。

可现在,那些“根基”正背着包袱往南门涌——他们要逃去南中,逃去任何没有战火的地方。

“陛下,该拿主意了!”光禄大夫谯周拄着拐杖,一步步走上城楼。他的袍角沾着泥,显然是从城外匆匆赶回来的,“邓艾说了,只要陛下开城投降,可保宗室性命,百姓不受兵戈之苦。”

“投降?”黄皓尖叫起来,“谯大人你疯了!成都城高池深,粮草尚可支撑半年,怎么能降?”

“粮草?”谯周冷笑一声,指着城楼下的粮仓方向,“黄公公不妨去看看,府库里的存粮,够不够禁卫军吃十天!前几日你挪用军粮宴请宾客时,怎么没想过‘支撑半年’?”

黄皓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刘禅看着他们争吵,忽然觉得很累。他想起去年冬天,有百姓跪在宫门外求赈粮,黄皓说“不过是些刁民,打一顿就好了”,他便信了。现在才知道,那些被打走的百姓,或许早就成了邓艾军中的向导。

“陛下,”张绍哽咽着说,“臣愿带家奴出城死战,护住陛下!”他是张飞的儿子,身上还带着父辈的血性。

刘禅摇了摇头。他见过死战的下场——诸葛瞻在绵竹流的血,江油关下堆的尸,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,不是史书上的数字。他若不降,成都城里的十万百姓,怕是都要成了刀下鬼。

“相父……若还在,会怎么做?”刘禅喃喃自语。他好像又听见相父在《出师表》里说“臣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,可相父也说过“苟全性命于乱世,不求闻达于诸侯”。

谯周叹了口气:“丞相若在,断不会让蜀地落到今日这般境地。可陛下,眼下不是追念往昔的时候。百姓们已经在城门口哭了,他们不想打仗,只想活下去。”

刘禅顺着谯周的目光看去,城楼下果然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。有老人跪在地上磕头,有妇人抱着孩子哭,还有几个士子举着“降”字的木牌,被士兵们推搡着,却依旧不肯散去。

他忽然想起自己刚登基那年,相父率军北伐,成都的百姓自发带着酒浆去送行,说“等丞相凯旋,咱们就摆三天三夜的宴席”。那时的成都,连空气里都飘着盼头。可现在,盼头早就被一次次的征兵、加税磨没了,只剩下“活下去”这个最简单的念头。

“打开城门吧。”刘禅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,像一潭死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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