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9章 烬余:从根基崩塌看蜀国覆灭的深层肌理(1/2)
蜀炎兴元年深秋,洛阳城的梧桐落了满地,像铺了层碎金。刘禅坐在司马昭府中的偏厅里,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,听着廊外传来的琵琶声。那曲子是蜀地的《竹枝词》,被乐师改得柔婉了许多,少了锦江两岸的野气,多了洛水人家的温软。
“安乐公似乎很爱这曲子?”司马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,带着笑意。
刘禅抬起头,脸上堆着惯常的憨笑:“回大将军,听着亲切。”
“亲切?”司马昭把玩着手里的玉珏,“蜀地的山山水水,就没半点让你牵挂的?”
“此间乐,不思蜀。”刘禅重复着这句说了无数次的话,杯中的酒晃出细碎的涟漪,像他此刻藏在眼底的波澜。
廊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,恍惚间竟像是成都的秋风穿过锦官城的街巷——那里,有诸葛亮亲手栽下的柏木,有姜维练兵时扬起的尘土,有无数蜀人用血汗浇筑的“兴复汉室”的幻梦。可这幻梦,终究在炎兴元年的夏天碎成了齑粉。
一、气数:资源困局里的挣扎
成都太守府的库房账簿,在邓艾入蜀时被烧成了黑炭,却烧不掉蜀地资源的先天短板。章武三年,刘备在白帝城托孤时,蜀地在册人口不过九十万,不及曹魏的四分之一,连东吴都有二百三十万。这点家底,要养十万常备军,要支应诸葛亮六出祁山、姜维九伐中原,无异于“以杯水救舆薪之火”。
犍为郡的盐井在延熙年间就已产能枯竭,蜀锦虽为“蜀中军资所出”,可每年织出的万匹锦缎,一半要用来换取曹魏的战马,另一半刚运到东吴,就被孙权转手卖给了辽东。姜维在沓中屯田时,曾在给后主的奏疏里写道:“祁山麦熟,可引军就食”——堂堂北伐大军,竟要靠抢收敌国麦田果腹,这背后是蜀地粮仓的捉襟见肘。
更致命的是人才的断层。诸葛亮在《后出师表》里痛陈:“自臣到汉中,中间期年耳,然丧赵云、阳群、马玉、阎芝、丁立、白寿、刘合、邓铜等及曲长、屯将七十余人,突将、无前、賨叟、青羌、散骑、武骑一千余人。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,非一州之所有;若复数年,则损三分之二也,当何以图敌?”
他没说出口的是,蜀地本土士族对蜀汉政权始终若即若离。益州大族张裔曾私下对友人说:“丞相虽明,奈何蜀地瘠薄,难支大事。”这些话传到诸葛亮耳中,他只能叹口气,把更多精力放在“攻心”上——南征时对孟获“七擒七纵”,与其说是怀柔,不如说是无奈的妥协:没有南中部族的支持,连兵源补给都成问题。
二、人心:从“汉祚”幻想到“偏安”苟且
建安十九年,刘备入成都时,百姓“夹道焚香,呼万岁者不绝”。那时的蜀人信“汉祚未绝”,信这位“中山靖王之后”能带来安定。可到了延熙末年,成都街头的童谣已经变成:“祁山雪,锦官月,年年北伐骨成血。”
犍为郡有个叫李福的小吏,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件事:延熙十二年春,他奉命押送粮草去祁山,见道旁多是“面有菜色的妇人,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子,向军粮车磕头求食”。那天晚上,他偷偷给了一个妇人半袋糙米,被校尉发现,打了三十军棍。“校尉说‘军粮重于性命’,可那些妇人的眼睛,比祁山的雪还冷。”
诸葛亮去世后,蒋琬、费祎主张“保境安民”,一度让蜀地喘了口气。费祎在汉寿开设互市,让蜀锦换来了足够的粮食和布匹,成都的夜市重新热闹起来,酒肆里又能听到“先主创业”的故事。可姜维接手后,重启北伐,且“每欲兴军,费祎常裁制不从,与其兵不过万人”。直到费祎遇刺,姜维才得以放开手脚,却不知这“放开”早已超过了蜀地的承受极限。
景耀元年,刘禅下令在成都城南修造新宫,用了三千民夫,耗时半年。当时有老臣上书劝谏:“百姓凋敝,宜休养生息。”刘禅却批复:“朕居旧宫,如处囚笼,何以彰显汉家气象?”消息传到沓中,姜维麾下的士兵哗变了三天,最后靠斩杀为首者才平定——那些士兵多是蜀地子弟,家里的田因无人耕种早已荒芜。
三、制度:集权阴影下的失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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