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庙堂之隙:权力结构的崩解与决策失能(2/2)

三、帝王失格:刘禅的“庸”与“私”

后世多骂刘禅“乐不思蜀”,却很少有人深究:这位蜀汉后主的“昏庸”,并非天生愚钝,而是在权力结构中逐渐养成的“逃避型人格”。章武三年他继位时年仅十七,诸葛亮“事必躬亲”的辅政模式,让他习惯了“垂拱而治”;蒋琬、费祎虽不如诸葛亮强势,却也将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,这让刘禅从骨子里缺乏治国的责任感。

到了执政后期,刘禅的“私”彻底压倒了“公”。他最关心的不是边境战事,而是后宫的享乐——景耀年间,他下令在成都城南修建“昭仪殿”,耗资相当于十万士兵半年的军饷;为了给张皇后的妹妹选嫁妆,竟从军用仓库里调走了两百匹战马。黄皓正是看透了他的“好逸恶劳”,才敢肆意弄权——每次刘禅玩乐正酣时,黄皓就把难办的奏章延后禀报,久而久之,朝政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。

更可怕的是刘禅的“是非不分”。侍中董允在世时,多次弹劾黄皓“干预朝政”,刘禅虽不高兴,却还能勉强容忍;董允一死,黄皓诬告尚书令陈祗“私通曹魏”,刘禅不经查实就将其下狱,直到陈祗病死狱中才发现是冤案,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“厚葬了事”。对于姜维的北伐,他既不全力支持,也不明确反对,时而听信黄皓“罢姜维兵”,时而又在姜维请战时“勉强应允”,这种摇摆不定让前线将士无所适从。

当邓艾兵临成都时,刘禅的决策更是暴露了其“只顾自身”的本性。北地王刘谌请求“背城一战,死社稷”,他骂道“竖子无知,徒害百姓”;光禄大夫谯周主张“降魏保身”,他立刻说“谯公之言,甚合朕意”。其实他心里清楚,一旦抵抗,自己的皇位和享乐便化为乌有;而投降曹魏,至少还能保住性命和财富。这种“以个人得失为先”的算计,彻底击碎了蜀汉最后的抵抗意志。

有个细节很能说明问题:刘禅投降时,特意将自己的私库封存,清单上列着“金千斤,银五千斤,锦缎万匹”,这些财富足够支付成都守军半年的军饷,他却宁愿留给自己当“降礼”。而那些跟着他投降的大臣,多数也是抱着“保住家产”的心思——荆州集团的后裔想着“魏廷或能念及先世功勋”,益州士族则认为“降魏可保本土利益”,几乎没人想到“蜀汉”这两个字的分量。

四、历史的镜鉴:权力结构与国家命运

成都城破那天,有个老吏在废墟里捡到了一块建兴年间的石碑,上面刻着诸葛亮亲笔写的“亲贤臣,远小人,此先汉所以兴隆也”。老吏看着石碑上的字,忽然想起年轻时听父辈说过,丞相在世时,哪怕是深夜,丞相府的灯也亮着,官吏们抱着文书往来穿梭,没人敢懈怠。

从诸葛亮的“集权高效”,到蒋琬、费祎的“制衡乏力”,再到刘禅后期的“分权乱政”,蜀汉的权力结构演变,恰似一面镜子,照见了古代王朝兴衰的密码:当权力能集中于有能力、有担当的核心,且辅以有效的监督与制衡时,国家便能高效运转;而当权力分散于派系、被私利裹挟、失去统一的目标时,再坚固的江山也会轰然倒塌。

邓艾进入成都后,在丞相府的旧档案里发现了一份诸葛亮的《劝农令》,末尾写着“为君者,当知民之疾苦;为臣者,当思国之安危”。这句话被墨迹洇了又洇,显然是反复修改过的。或许诸葛亮早就预见到了后来的结局,只是他没能找到一种能让蜀汉权力结构长治久安的办法——毕竟,在“家天下”的制度里,权力的良性运转,终究太依赖统治者的个人品质了。

夜色降临时,邓艾下令封存蜀汉的宗庙。太庙的梁柱上,还挂着刘备、诸葛亮、关羽、张飞的牌位,在摇曳的烛火下,那些名字显得格外模糊。城外传来魏军的欢呼声,城内却一片死寂,只有几个老臣对着牌位默默垂泪。他们或许在想,如果当初……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。

权力的裂痕一旦产生,坍塌只是时间问题。蜀汉的灭亡,从来不是某一场战役的失败,而是从庙堂之上的权力结构开始,一点点烂到了根里。而这种溃烂的根源,藏在每一次决策的私心、每一次派系的倾轧、每一次对民力的漠视里,直到最后,连最坚固的堡垒,都从内部被彻底攻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