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第208章 庙堂之衰(2/2)
更令人唏嘘的是,当邓艾兵临成都城下时,朝堂之上的争论暴露了蜀汉决策层的彻底瘫痪。光禄大夫谯周力主投降,声称“降魏可保蜀民无虞”;宗室刘谌则哭谏“当背城一战,死而后已”;刘禅却在“降”与“战”之间犹豫不决,最终采纳谯周的建议,遣使奉玺绶降魏。此时的蜀汉,并非无兵可用——南中都督霍弋尚有万余兵马,姜维在剑阁仍能与钟会对峙,却因庙堂已无战心,最终“将士咸怒,拔刀砍石”而无力回天。
三、民心离散与正统性消解
“汉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”,这是诸葛亮在《后出师表》中喊出的口号,也是蜀汉政权合法性的基石。刘备以“中山靖王之后”的身份自居,称帝时定国号为“汉”,意在继承东汉正统;诸葛亮六出祁山,姜维九伐中原,皆以“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”为旗帜,试图以军事胜利强化政权的正统性。
然而,到了蜀汉后期,“兴复汉室”的口号已逐渐失去民心。自建安十三年(公元208年)赤壁之战至景耀六年(公元263年)蜀亡,半个多世纪的战乱让益州百姓疲惫不堪。诸葛亮在《出师表》中承认“今天下三分,益州疲弊”,却仍坚持北伐;姜维继承其志,却“屡战屡败,耗竭民力”。据《三国志·蜀书·后主传》注引《蜀记》记载,蜀汉灭亡时,益州户数仅二十八万,人口九十四万,却要供养十万二千军队、四万官吏,平均每九人便需负担一名士兵或官吏,民生之艰可想而知。
更致命的是,益州本土士族对蜀汉政权的认同感日益淡薄。刘备入蜀时,曾对益州士族采取高压政策,“欲以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”,幸得赵云劝谏才作罢;诸葛亮治蜀时虽“科教严明,赏罚必信”,却因“刑法峻急”遭谯周等士人非议。到了刘禅时期,黄皓专权、朝政腐败,益州士族更是对蜀汉政权彻底失望。当邓艾兵临城下时,谯周以“若降魏,蜀地可免兵戈之祸”为由力主投降,实则反映了益州士族“厌战求安”的普遍心态——对他们而言,无论是姓“刘”还是姓“曹”,只要能结束战乱,保住家族利益,便已足够。
正统性的消解,最终体现在刘禅的“乐不思蜀”上。泰始七年(公元271年),刘禅在洛阳参加司马昭的宴会,当被问及“颇思蜀否”时,竟答“此间乐,不思蜀”。这句看似昏聩的回答,实则道破了蜀汉政权的本质——当“兴复汉室”的理想被遗忘,当庙堂之上的决策者们只顾眼前的安逸,这个曾经以“正统”自居的政权,早已失去了存在的灵魂。
结语
成都城内的秋风,最终吹落了蜀汉的旗帜。当姜维在剑阁听闻刘禅投降的消息时,仰天长叹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,臣等力竭,愧对先帝”,却不知蜀汉的灭亡,并非始于战场的溃败,而是始于庙堂的衰败。从相权旁落导致的中枢失衡,到人才凋零引发的决策失据,再到民心离散带来的正统性消解,这座由刘备、诸葛亮等一代人苦心经营的政权,终究在历史的洪流中走向了终点。
蜀亡之后,东晋史学家习凿齿在《汉晋春秋》中感叹“汉祚虽衰,天命未改”,试图为蜀汉的正统性辩护。但历史的真相或许更为残酷:一个政权的存亡,从来不是靠“天命”或“正统”维系,而是取决于庙堂之上是否有“忧国如家”的贤臣,取决于决策者是否能“亲贤臣,远小人”,取决于能否真正赢得民心。蜀汉的灭亡,与其说是败给了曹魏的强大,不如说是败给了自身的衰败——当庙堂成为权术的角斗场,当理想被现实的苟且吞噬,即便是诸葛亮再世,恐怕也难挽狂澜于既倒。
紫宸殿内的争论终于平息,刘禅颤抖着在降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,照在积满灰尘的“汉”字龙旗上,昔日的辉煌与荣耀,终究在这一刻化为尘埃。而这段兴衰的往事,却永远留在了历史的褶皱里,警示着后世:庙堂之衰,才是亡国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