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4章 联盟虚设:孙刘关系的嬗变与战略协同的彻底丧失(1/2)

一、“蜜月期”的实质:基于利益交换的脆弱共识

建安十三年(208年)的赤壁之战,奠定了孙刘联盟的雏形。当曹操率领“舳舻千里,旌旗蔽空”的大军南下时,孙权与刘备这两个此前并无深交的政治集团,因“共拒曹操”的迫切需求走到一起。这场战役的胜利,既让孙权保住了江东基业,也让刘备获得了喘息之机,更形成了“曹操北退,孙刘分据荆州”的格局。但细究这段“蜜月期”便会发现,联盟的基础从来不是“兴复汉室”的理想共鸣,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。

刘备在赤壁之战后迅速占据武陵、长沙、桂阳、零陵四郡,又向孙权“借”得南郡,实则是以“共同抗曹”为名,实现自身势力的扩张。孙权之所以同意“借荆州”,一方面是为了让刘备分担曹操的军事压力,另一方面是希望通过联盟稳定西部边境,集中精力经营江东与交州。这种各取所需的合作,在《三国志·吴书·鲁肃传》中被直白地描述为“曹公威力实重,初临荆州,恩信未洽,宜以借备,使抚安之。多操之敌,而自为树党,计之上也”。

此时的联盟虽表面融洽,却已埋下隐患。孙权将妹妹嫁与刘备(“权稍畏之,进妹固好”),看似“亲如一家”,实则是政治联姻的权宜之计;刘备以“左将军领荆州牧”的身份驻守公安,却始终未明确荆州的归属,使得“借”与“还”的矛盾逐渐发酵。建安十五年(210年),周瑜提出“取蜀并张鲁,联马超以图北方”的计划,试图绕开刘备单独扩张,因周瑜病逝而作罢,这一事件已显露孙刘双方对“战略主导权”的争夺。

诸葛亮在《隆中对》中提出“外结好孙权”,更多是将联盟视为“跨有荆、益”的手段;而孙权集团则将联盟视为“制衡曹操、稳定荆州”的工具。双方的战略目标从根本上存在差异:刘备试图以荆州为跳板“兴复汉室”,孙权则着眼于“保江东、图荆州”的割据需求。这种差异使得“蜜月期”的联盟更像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垒,一旦利益平衡被打破,便会瞬间崩塌。

二、“荆州之争”:从盟友反目到战略决裂

建安二十年(215年),孙刘联盟首次出现公开裂痕。孙权以“刘备已得蜀地,当还荆州”为由,派吕蒙袭取长沙、零陵、桂阳三郡,刘备亲率五万大军东下,双方剑拔弩张,史称“湘水划界”。最终因曹操攻占汉中,刘备被迫妥协,以“湘水为界,东属吴,西属蜀”暂时平息争端,但“荆州归属”已成为双方无法调和的矛盾。

这场争端的本质,是孙刘战略利益的根本冲突。对刘备而言,荆州是“隆中对”中“将荆州之军以向宛、洛”的战略支点,失去荆州意味着北伐失去东线通道;对孙权而言,荆州位于江东上游,“若刘备据有之,如悬剑于顶”(《三国志·吴书·吕蒙传》),始终是江东安全的巨大威胁。吕蒙曾向孙权进言:“若征虏(孙皎)守南郡,潘璋住白帝,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,应敌所在,蒙为国家前据襄阳,如此,何忧于操,何赖于备?”可见孙权集团早已将夺取荆州视为“自保”的核心战略。

建安二十四年(219年),关羽北伐襄樊,“水淹七军,威震华夏”,却也给了孙权可乘之机。吕蒙“白衣渡江”袭取江陵,关羽败走麦城被杀,荆州彻底落入东吴之手。这一事件不仅是军事冲突,更是孙刘联盟的“战略决裂”——刘备集团失去了东线基地,孙权集团则彻底消除了上游威胁,但双方的反目也让曹魏坐收渔利,形成“魏强、吴次、蜀弱”的新格局。

夷陵之战(222年)是联盟破裂的延续。刘备为“复关羽之仇,夺荆州之地”发动东征,却被陆逊“火烧连营”,惨败而归。这场战役让蜀汉国力大损,也让孙刘双方彻底失去了信任基础。孙权虽在战后遣使求和,但双方的联盟已从“军事协同”降格为“互不侵犯”,再也无法形成对抗曹魏的合力。

三、“重建联盟”的表象:诸葛亮的妥协与东吴的敷衍

章武三年(223年)刘备病逝后,诸葛亮执掌蜀汉政权,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修复与东吴的关系。此时的蜀汉“国弱民疲”,既无力再与东吴开战,又需集中精力北伐,因此“联吴抗曹”成为必然选择。建兴元年(223年),诸葛亮派邓芝出使东吴,“重结盟好”,孙权虽最终同意,但联盟的性质已发生根本变化。

重建后的联盟,呈现出明显的“不对等性”。蜀汉为换取东吴的支持,不得不默认荆州归属东吴的事实,放弃了“兴复汉室”中“夺回荆州”的目标,这意味着《隆中对》的战略蓝图彻底破产。邓芝在与孙权的对话中坦言:“蜀有重险之固,吴有三江之阻,合此二长,共为唇齿,进可并兼天下,退可鼎足而立,此理之自然也。”这种将“鼎足而立”置于“并兼天下”之前的表述,实则是蜀汉对现实的妥协。

东吴对联盟的态度则始终是“敷衍与利用”。孙权一方面与蜀汉通使联姻,另一方面又在太和二年(228年)向曹魏“遣使称臣”,接受“吴王”封号,形成“联蜀抗魏”与“附魏制蜀”的双重策略。黄武五年(226年),孙权甚至计划与曹魏联合进攻蜀汉,因魏文帝曹丕去世而作罢。这种“两面外交”,使得蜀汉在北伐时始终无法确定东吴是否会“背后捅刀”,战略协同更无从谈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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