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吏治之腐:蜀汉基层治理的崩坏与民心离散(2/2)
蜀汉后期的“政令不通”,比官吏腐败更具致命性。诸葛亮时期,“朝廷政令,虽远在南中,亦能迅速推行”,如“南中屯田令”下达后,各郡“一月内便组织流民开垦荒地”;而到后期,中央政令在地方“或被篡改,或被搁置,或阳奉阴违”,形成“中央与地方两张皮”的治理断层,严重削弱了政权的执行力。
地方官吏对中央政令的“选择性执行”。对“有利可图”的政令,如“征收新税”“征调徭役”,地方官吏“雷厉风行,超额完成”;对“无利可图”的政令,如“赈灾”“减赋”“兴修水利”,则“拖延推诿,敷衍了事”。景耀三年(公元260年)益州大旱,中央下令“开仓放粮,减免赋税”,但蜀郡、广汉等郡的官吏“私自截留粮仓,仅放少量陈粮应付”,导致“灾民饿死无数”;建兴十二年(公元234年)诸葛亮下令“修复都江堰”,到后期地方官吏“以‘军费紧张’为由,停止修缮”,中央虽多次催促,却“石沉大海”。这种“选择性执行”,让中央的善政无法惠及百姓,恶政却被放大百倍。
“地方豪强与官吏勾结”架空中央。蜀汉后期,地方豪强势力膨胀,与官吏形成“利益同盟”,共同对抗中央政令。巴西郡大姓雍氏“占有私兵数千,垄断盐铁贸易”,太守因“畏惧其势力”,对中央“抑制豪强”的政令“视而不见”;建宁郡爨氏“控制南中赋税,每年向中央少缴一半”,官吏“收受其贿赂,代为隐瞒”。更严重的是,当中央试图“清查地方账目”时,官吏与豪强“伪造文书,销毁证据”,甚至“煽动民众闹事,抵制中央清查”。这种“地方割据化”趋势,让蜀汉的统治仅停留在“成都周边”,对偏远郡县几乎失去控制。
“信息传递失灵”加剧治理低效。蜀汉的驿站体系本是“传递政令、上报民情”的重要渠道,但到后期因“经费被挪用、驿卒逃亡”而严重瘫痪。从成都到南中,原本“十日可达”的文书,“常需一月之久”;地方上报的“灾情、叛乱”,常“被官吏隐瞒,中央数月后才得知”。邓艾偷渡阴平后,江油、绵竹的战报“迟迟无法送达成都”,导致刘禅“对前线战况一无所知”,错失了调兵遣将的最佳时机。当信息传递渠道被堵塞,中央便成了“盲人瞎马”,难以应对突发危机。
“政令不通”的根源,在于“中央权威的衰落”与“地方离心力的增强”。随着黄皓专权、后主昏庸,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持续下降;而地方官吏与豪强的“利益捆绑”,则让他们更关注“局部利益”而非“国家整体”。这种“上下脱节”的治理状态,使得蜀汉在面对曹魏伐蜀时,“地方要么投降,要么观望,鲜少主动抵抗”——当一个政权的政令无法走出都城,其统治的瓦解便只是时间问题。
四、“民心尽失”:基层治理崩坏的终极代价
蜀汉基层治理的全面崩坏,最终以“民心尽失”为代价。当官吏从“为民父母”沦为“掠夺者”,当政令从“安民”变为“扰民”,当司法从“公正”变为“寻租工具”,百姓对蜀汉政权的情感便从“期待”转为“失望”,最终变为“敌视”。这种民心的丧失,比任何军事失利都更具毁灭性。
百姓对官吏的“敌视与反抗”。蜀汉后期,民间流传着“宁遇恶虎,不遇蜀吏”的歌谣,反映出百姓对官吏的恐惧与憎恨。针对官吏的“暗杀”“暴动”频发:景耀四年(公元261年),广汉郡百姓“聚集数千人,焚烧县衙,杀死县令”;景耀五年(公元262年),巴郡“盐民起义,攻占盐井,驱逐盐官”。这些反抗虽被镇压,却动摇了蜀汉的统治根基——当百姓“不畏官而畏贼”,政权的威慑力便不复存在。
“欢迎魏军”成为民心向背的直接体现。曹魏伐蜀时,沿途百姓“非但不抵抗,反而为魏军引路、送粮”:邓艾偷渡阴平时,“山民为其指引捷径”;钟会进攻阳安关时,“当地百姓告知守军布防弱点”;甚至有“百姓自发组织起来,捕捉蜀汉逃兵,献给魏军”。这种“箪食壶浆以迎王师”的场景,并非因为百姓“认同曹魏”,而是因为他们相信“新统治者再坏,也不会比蜀汉官吏更糟”。当百姓将敌军视为“解放者”,蜀汉的灭亡便成了“民心所向”的必然。
地方豪强的“主动归附”加速了灭亡。益州本土豪强因“不满蜀汉的压制与掠夺”,早已与曹魏暗中联络。建宁大姓爨氏“向邓艾献南中地图”,暗示“愿配合魏军接管南中”;巴西豪强马氏“遣子为质于魏”,承诺“若魏军入蜀,愿提供粮草”。当曹魏军队进入益州,这些豪强“纷纷起兵响应,协助魏军维持秩序”,成为蜀汉灭亡的“加速器”。地方豪强的倒戈,标志着蜀汉政权已失去“地方精英”的支持,彻底沦为“孤家寡人”。
即便是蜀汉的基层士兵,也因“出身民间”而“战意全无”。蜀军士兵多来自底层百姓,“家人饱受官吏盘剥”,对蜀汉政权“毫无归属感”。绵竹之战中,诸葛瞻的士兵“未战先逃者过半”;成都城外,蜀军“放下武器投降者络绎不绝”。当保卫政权的士兵“不愿卖命”,这个政权便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。
基层治理崩坏的终极教训,在于“民心是最大的政治”。诸葛亮曾说“为政以安民为本,民安则国固”,而蜀汉后期的统治者却忘记了这一点——他们任由官吏腐败,漠视百姓疾苦,将“兴复汉室”的口号凌驾于民生之上,最终失去了支撑政权的“民心地基”。当这座地基坍塌,即便有姜维等“忠臣”的挣扎,也无法阻止大厦的倾颓。
蜀汉灭亡后,陈寿在《三国志·蜀书》中总结:“蜀之亡,非兵不利、战不善,弊在吏治腐败,民心离散。”从刘备入蜀时的“约法三章,秋毫无犯”,到后期的“苛政猛于虎”,四十余年的治理败坏,让“天府之国”的百姓用“沉默的反抗”与“主动的归附”,为这个政权画上了句号。这段历史留下的最深刻启示是:一个政权的强弱,不在于疆域大小、军队多寡,而在于能否赢得基层百姓的信任与支持。当基层治理崩坏,民心尽失,再辉煌的功业也终将化为乌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