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章 士风瓦解蜀,汉后期士人群体的分化(1/2)
蜀汉炎兴元年(公元263年),当邓艾的军队突破绵竹防线,兵锋直指成都时,蜀汉朝堂之上爆发了一场关乎政权存续的争论。以谯周为代表的一批大臣力主投降,而主张抵抗或南迁的声音微弱到几乎被淹没。最终,后主刘禅采纳谯周之议,献城降魏。这一幕不仅是蜀汉政权的终结,更折射出一个深层问题:曾以“兴复汉室”为精神纽带的蜀汉士人群体,在后期已彻底分化,其政治认同的崩塌成为压垮政权的关键稻草。
士人群体作为古代政权的社会基础与文化核心,其态度与选择直接关系到政权的合法性与稳定性。蜀汉的建立,曾依托于一批怀抱“汉室正统”信念的士人支持;而其灭亡,则与士人群体的离心离德、政治认同的消解密切相关。本章将从士人群体的构成变化、价值取向的转变、与政权的互动关系等维度,剖析这一群体在蜀汉后期的分化轨迹,及其对政权命运的决定性影响。
一、群体构成的嬗变:从“理想共同体”到“利益拼盘”
蜀汉的士人群体,自刘备入蜀至蜀汉灭亡,经历了从“理想共同体”到“利益拼盘”的深刻嬗变。这种变化的根源,在于政权建立初期的“外来者”与“本土派”的结构矛盾,以及后期人才梯队的断裂与选拔机制的失效。
刘备集团入蜀前,益州本地已形成相对成熟的士人圈层。刘焉、刘璋父子统治时期,虽对本土士族有所压制,但以张裔、杜微、谯周等为代表的益州士人,仍在地方社会保持着广泛影响力。他们熟悉益州的地理、民情,掌握着地方经济与文化资源,是任何外来政权都无法忽视的力量。
刘备入蜀时,其核心团队中的士人多来自荆州及中原地区,如诸葛亮、庞统、马良等,他们怀揣“兴复汉室”的理想,将益州视为实现政治抱负的基地。此时的蜀汉士人群体,呈现出“外来士人主导、本土士人有限参与”的格局。外来士人带来的中原文化与“正统”观念,与本土士人对地方利益的关注形成微妙平衡——前者需要后者的地方资源支持,后者则希望通过合作获得政治空间。诸葛亮执政时期,通过“科教严明,赏罚必信”的法治政策,对外来与本土士人一视同仁,暂时维系了这种平衡,形成了一个以“兴复汉室”为共同目标的“理想共同体”。
然而,这种平衡在蜀汉中后期逐渐被打破。一方面,随着关羽失荆州、夷陵之战惨败,荆州籍士人损失惨重,“外来者”群体的核心力量大幅削弱。诸葛亮北伐期间,虽着力培养新人,但马谡失街亭、张裔早逝等事件,导致人才梯队出现断层。到姜维执政时期,蜀汉核心领导层中,外来士人后裔(如诸葛瞻)与本土士人(如谯周)的比例已发生逆转,本土士人的话语权显着上升。
另一方面,选拔机制的僵化加速了群体构成的“利益化”。诸葛亮时期的“举贤任能”,虽重才干,但也隐含对“忠汉”信念的考察;而后期,随着朝政日益被黄皓等近臣操控,选拔逐渐沦为利益交换的工具。本土士人通过家族联姻、地方势力网络进入官场,更多关注自身与家族的利益,而非政权的整体命运;外来士人后裔则因缺乏父辈的理想主义色彩,在权力斗争中逐渐妥协,甚至与本土士人合流。
这种从“理想共同体”到“利益拼盘”的转变,使得士人群体失去了共同的精神纽带。当政权面临危机时,他们不再为“兴复汉室”的信念而战,而是优先考虑如何保全自身与家族的利益——这正是邓艾兵临城下时,谯周等人力主投降的深层动因。
二、价值取向的转向:从“忠汉”到“务实”的思想蜕变
蜀汉士人群体的分化,更深刻地体现在价值取向的转变上:从刘备、诸葛亮时期以“忠汉”为核心的理想主义,逐渐蜕变为后期以“务实”为导向的功利主义。这种思想蜕变,削弱了政权的精神凝聚力,为其灭亡埋下了思想隐患。
“忠汉”观念是蜀汉政权合法性的思想基础。刘备以“中山靖王之后”的身份,打着“兴复汉室”的旗号,吸引了大批对东汉政权怀有情感认同的士人。诸葛亮在《出师表》中反复强调“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”,将“忠汉”与个人道德、政治责任紧密结合,成为士人群体的精神指南。在这种观念影响下,蜀汉士人普遍将曹魏视为“篡汉”的“奸凶”,将辅佐蜀汉视为“匡扶正义”的义举。
然而,随着时间的推移,“忠汉”观念的影响力逐渐减弱。一方面,曹魏政权通过曹丕代汉、曹叡巩固统治,逐渐获得了中原士人的认同。到蜀汉后期,东汉灭亡已近半个世纪,亲历过东汉盛世的士人大多离世,年轻一代士人对“汉世”的情感认同已十分淡薄。他们更关注的是现实的生存与发展,而非虚无缥缈的“正统”观念。
另一方面,蜀汉政权的现实表现,让“忠汉”观念失去了实践支撑。诸葛亮北伐虽以“忠汉”为名,但频繁的战争导致“国内虚耗,民有菜色”(《三国志·后主传》);姜维的“九伐中原”更是劳而无功,加剧了民生疾苦。士人群体作为社会精英,对政权的弊端有着更清醒的认知:他们看到的不是“兴复汉室”的希望,而是无休止的战争、沉重的赋役,以及朝政的日益腐败。
在这种背景下,以谯周为代表的本土士人,提出了“务实”的价值取向。谯周在《仇国论》中,借“因余之国”(喻蜀汉)与“肇建之国”(喻曹魏)的对比,批判了“极武黩征”的政策,主张“处小能守其小”,即根据自身实力选择务实的生存策略。这种思想并非偶然,而是反映了蜀汉后期士人群体的普遍心态:他们不再将“忠汉”视为不可动摇的信念,而是更看重政权能否保障社会稳定与个人利益。
价值取向的转变,使得士人群体对蜀汉政权的情感认同大幅下降。当邓艾兵临城下时,他们不认为抵抗是“忠汉”的必然选择,反而觉得投降是避免战乱、保全自身利益的“务实”之举——这种思想逻辑的转变,直接瓦解了政权的精神防线。
三、与政权的互动异化:从“共治”到“疏离”再到“对抗”
蜀汉士人群体与政权的关系,经历了从“共治”到“疏离”再到“对抗”的异化过程。这种互动关系的恶化,既是士人群体政治认同崩塌的表现,也是政权治理能力衰退的直接后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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