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蚁穴溃堤4从税吏的算盘到宫墙的裂痕(2/2)

账本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粮仓,旁边写着“空”。沈砚州想起史书记载的“姜维九伐中原”,那些慷慨激昂的战役背后,是士兵们饿着肚子冲锋的身影。当“再等等”变成永远的等待,当“为了蜀国”变成掠夺的借口,人心的城墙早就塌了。

四、最后的稻草

景耀六年的冬天,成都街头出现了卖儿鬻女的人家。桑农们把蚕茧全缴了税,换来的却是“拖欠税银”的罚单——因为李刺史把桑税折成了白银,而当年的蚕丝价格跌了三成。

“他们说‘市价跌了,税银不能跌’。”老吏指着街头的告示,上面写着“逾期不交,没入为官奴”,“那天刮着寒风,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刺史府前,怀里的孩子冻得直哭,手里还攥着半张蚕纸。”

沈砚州忽然明白,蜀国的灭亡从来不是因为邓艾的奇袭,也不是因为刘禅的投降。那些多收的税、偷换的料、拖欠的粮,像无数只蚂蚁,从税册的缝隙、城墙的砖缝、士兵的粮袋里钻进去,一点点蛀空了这座看似坚固的大厦。

当桑农们宁愿把蚕苗埋进土里,也不愿再缴那“十抽五”的税;当士兵们看着敌军冲来,却握紧了手里那把豁口的刀——不是不想战,是早已没了力气战。

五、余烬

沈砚州把税册、城墙砖、姜维的账本放进箱子,锁好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箱子的影子,像座小小的坟。

“其实啊,”老吏忽然说,“当年蜀地的桑树长得可好,蚕茧白得像雪。”

沈砚州没说话。他想起税册上那些被虫蛀的洞,每个洞里都藏着一个消失的桑农,一个饿肚子的士兵,一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妇人。这些洞太小了,小到史书里都懒得记,可正是这些小洞,最后变成了让大厦倾颓的深渊。

或许历史从来都不是宏大的叙事,而是无数个“小不该”的累积。当一个政权开始把“掠夺”叫做“节省”,把“压迫”叫做“奉献”,它的灭亡就早已注定——不是被敌人打败,是被自己埋下的无数个蚁穴,悄无声息地吞噬。

箱子上的锁“咔哒”一声扣紧,像为这段历史盖了章。沈砚州望着窗外的月光,忽然觉得,那些被虫蛀的税册,那些藏着稻草的砖缝,才是蜀国真正的墓志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