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蚁穴溃堤——从税吏的算盘到宫墙的裂痕(2/2)

三、宫墙阴影里的交易

蜀宫的宫墙爬满了藤蔓,沈砚州拨开最粗的那株,露出里面的砖缝——塞着一卷发黄的丝绸,上面是宦官黄皓与南中太守的密信:

“南中贡银五千两已收到,‘瘴气损耗’账目已补全。太子詹事的位置,记得给小儿留着。”

南中每年贡银一万两,可国库记录里只有五千两,剩下的五千两一直以“瘴气腐蚀”“山路遗失”为由销账。沈砚州想起黄皓府里的银库——去年抄家时,从地窖里挖出了二十箱银锭,每箱都刻着“南中贡银”的字样。

“黄皓不光贪银子,还改军报。”老吏指着丝绸信的背面,那里有一行小字,“‘沓中急报’被改成‘沓中粮草丰足’,延迟了整整十天送到刘禅手里。”

十天,足够邓艾的军队穿过阴平小道。

沈砚州走到宫墙的拐角,那里有块松动的砖。他抽出砖块,里面是本《乐不思蜀》的曲谱,扉页上写着“后主亲制”。曲谱的空白处,刘禅用朱笔涂鸦:“南中贡的荔枝真甜”“黄皓新献的舞姬不错”——这些字迹,与军报上“准奏”的批复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
四、最后的防线与崩塌

景耀六年冬,邓艾的军队出现在成都城外时,沈砚州正在城楼上整理档案。他看到姜维的军队从沓中驰援,士兵们穿着单衣,手里握着断矛——那些本该用来锻造兵器的铁料,此刻正躺在李福小舅子的地窖里;那些本该填满士兵粮袋的粮食,变成了驿站伙房里的狗肉饲料。

黄皓带着南中贡银从后门逃跑,被愤怒的百姓打死在巷子里,银锭撒了一地,被踩成了碎块。刘禅在宫中摆宴,曲谱上的“乐不思蜀”被他反复哼唱,直到魏军冲进来时,他还抱着酒瓶傻笑。

沈砚州站在城楼上,看着姜维的军队在城下溃散——不是因为打不过,而是士兵们连举矛的力气都没有。他忽然想起姜维写的《仇国论》:“夫功成名显,世不及知者,其道隐而小也。” 原来那些“隐而小”的道,就是账簿里的数字、粮道上的损耗、宫墙里的交易,它们像蚁穴一样,一点点蛀空了蜀国的根基。

老吏将一把生锈的剑递给沈砚州,剑鞘上刻着“汉”字。“这是姜维将军的佩剑。”他声音哽咽,“他死前说,蜀国不是亡于魏军,是亡于我们自己人手里的算盘声。”

沈砚州握紧剑柄,剑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他仿佛听见无数细碎的声响——盐铁账簿的翻动声、粮道驿站的算盘声、宫墙里的骰子声,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最终汇成一声巨响,宣告了一个王朝的终结。

原来,最坚固的堡垒,从来都是从内部崩塌的。那些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藏在阴影里的蛀虫,是“差不多”“无所谓”“下次再说”的纵容,是把家国当筹码的贪婪。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私利拨动算盘时,亡国的钟声,就已经在指尖敲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