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最后的稻草——从阴平道到成都宫的崩塌倒计时(1/2)

沈砚州的靴子陷在阴平道的泥泞里,腐叶的腥气混着雨水灌进裤管。他扶着崖边的老松,望着脚下云雾缭绕的深谷,喉结滚动了两下:“苏临州,你说……邓艾的士兵,就是踩着这些石头过来的?”

苏临州正用小刀刮着一块岩壁,上面有新鲜的凿痕,还沾着几缕麻布纤维。“不止石头。”他举起刀,刃上沾着暗红色的粉末,“是血。你看这凿痕边缘,有凝血的痕迹——他们是凿着崖壁、踩着同伴的尸体过来的。”

两人身后,几个随从正翻检着遗弃的箭筒,筒里的箭杆大多刻着“魏”字,却有三支标着“蜀”。“这是江油关的守箭。”沈砚州认出箭尾的“马”字烙印,那是马邈部队的记号,“马邈的箭,怎么会在魏兵手里?”

苏临州没接话,只是往更深的山谷走。阴平道的石板路上,每隔几步就有散落的草鞋,鞋底磨穿了洞,鞋帮上还沾着蜀地特有的红土。“这些草鞋,是益州士兵的。”他捡起一只,指着鞋头的补丁,“荆州兵穿的是麻鞋,益州兵只能穿草鞋——可现在,它们都被扔在了这里,像被丢弃的性命。”

他们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:十几具堆叠的尸体,穿着蜀军的皮甲,甲片上刻着“益”字,喉咙都被割开了,却没有挣扎的痕迹。“是自己人杀的。”沈砚州蹲下身,拨开尸体胸口的衣襟,里面的干粮袋是空的,“他们饿极了,或许想投降,被督战队杀了立威。”

苏临州忽然想起马邈的供词:“江油关的粮库,早在三个月前就被荆州籍的军需官运去成都了,守兵每天只能喝稀粥。邓艾来时,马邈召集士兵,问‘谁愿死战’,底下鸦雀无声——不是不想战,是连拿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”

雨停了,山风卷着雾掠过树梢,像无数人的呜咽。沈砚州望着来时的路,阴平道蜿蜒如蛇,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。“这样的路,魏兵能过来,根本不是奇迹。”他声音发颤,“是我们的士兵,故意给他们让了路。”

他们沿着山道往江油关走,沿途的烽火台全是空的,狼烟台上的柴草早就被人抽走当柴烧了。“按军规,烽火台要时刻备着三天的柴。”苏临州摸着冰冷的灶台,“可这灶台里的灰,至少半个月没动过——守台的兵,早就跑了。”

到了江油关下,城墙的垛口歪歪扭扭,有几处甚至被人从里面拆了砖。城门洞的地上,散落着几枚铜钱和半块麦饼,饼上的牙印很深,像是饿极了的人啃的。“马邈开城时,士兵们就在这分铜钱。”沈砚州踢了踢地上的钱,“魏兵说‘降者有粮’,他们就真信了——不是信魏兵,是信自己的朝廷,连一口饱饭都给不了他们。”

关里的粮仓空空如也,梁上挂着的“军储丰盈”匾额被人劈了个洞。苏临州爬上粮仓的阁楼,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账簿,纸页被老鼠啃得残缺,却还能看清“景耀六年正月,粮入三百石,官取二百石”的记录。“官取的二百石,去哪了?”他捏着账簿,指节发白,“马邈的家眷在成都,住着三进的院子,院里的石磨,磨的就是这里的米。”

他们在关衙的废墟里找到马邈的家书,纸页泛黄,字迹潦草:“妻啊,江油粮尽,士兵已哗变三次,我若不降,恐性命难保。成都的李校尉说了,‘降了有活路’——毕竟,我们都是益州人,魏人再坏,还能比荆州官更狠?”

“益州人……”沈砚州反复念着这三个字,忽然想起成都宫门前的石碑,上面刻着“汉祚永固”,却被益州百姓用石头砸掉了一角,“从什么时候起,‘蜀人’被分成了‘荆州人’和‘益州人’?从什么时候起,守将觉得‘降了有活路’?”

苏临州把家书塞进怀里,转身往绵竹方向走。沿途的田埂上,插着不少木牌,上面写着“逃户王二”“逃户李四”,风吹过木牌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在喊冤。“这些逃户,多半成了魏兵的向导。”他说,“他们熟悉山路,知道哪里有水源,哪里能藏兵——毕竟,他们恨的不是蜀国,是那些让他们活不下去的人。”

到了绵竹,诸葛瞻战死的地方还竖着木碑,碑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支残香,是益州百姓插的。“百姓说,诸葛瞻死得冤,可他带的兵,三成是强征来的益州少年,连弓都拉不开。”沈砚州摸着碑上的“诸葛瞻”三个字,“他到死都不明白,为什么士兵冲不上去——不是怕死,是觉得‘这仗,跟我们没关系’。”

他们在绵竹的粮仓里找到更刺眼的东西:一堆荆州籍将领的私人物品,有玉簪,有丝绸,还有一本《春秋》,扉页上写着“姜维赠”。“姜维九伐中原,耗空了蜀地的粮,却把私产藏在绵竹。”苏临州把《春秋》扔在地上,“他口口声声‘兴复汉室’,可汉室的子民,正在啃树皮!”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