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 溃烂从根起——从户籍册到粮税簿的崩塌(1/2)

沈砚州把那本泛黄的户籍册拍在案上时,纸页间的霉味呛得人皱眉。册页边缘已经虫蛀,“蜀郡”二字被雨水泡得发涨,像个哭肿的脸。他用竹片挑起其中一页,上面“户二百三十一,口九百四十七”的墨迹洇开,与旁边“逃户七十三”的朱批重叠,像一团化不开的血污。

“看看这个。”他指着“逃户七十三”四个字,指尖划过纸页上的褶皱——那是被人反复摩挲过的痕迹,“景耀元年,蜀郡登记在册的农户是两千一百户,到今年只剩一千三百户。这消失的八百户,要么成了‘逃户’,要么就死在了路上。”

苏临州正用布擦拭一枚生锈的铜印,印文“南中监军”四个字被磨得只剩轮廓。“上个月去永昌郡,见路边的茅草屋里堆着三具尸体,瘦得只剩骨头,旁边还放着没吃完的观音土。里正说他们是逃户,躲在山里饿死的——可他们的名字,还在户籍册上挂着,官府照样按原数收税,收不上来就拿邻里的顶。”

他把铜印往案上一放,印泥早已干涸,却在桌面上留下浅淡的红痕,像滴没擦净的血。“当年诸葛亮平南中,给夷人分田时说‘皆记在册,永不加赋’,现在呢?监军换了三任,田赋加了五次,连十岁的娃娃都要缴‘人头税’。夷人说‘汉官的话,比山间的雾还虚’,这话扎不扎心?”

沈砚州翻开另一本粮税簿,纸页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涂改过多次:“你看这里,‘秋粮应征三千石’被改成‘四千石’,旁边注着‘填补军粮亏空’;下面‘实缴两千石’又被描成‘三千石’,盖着郡守的印——明明收不齐,偏要往账上填虚数,这不是自欺欺人吗?”

“何止自欺。”苏临州从怀里掏出块啃剩的麦饼,饼里掺着砂粒,“这是从祁山军营拿的,士兵们说‘将军们吃精米,我们啃这个’。可粮税簿上写着‘军粮足额,将士无虞’,连督查的御史都睁只眼闭只眼——他们忙着在成都买宅院,哪管前线死活。”

沈砚州忽然冷笑一声,指着册页上“民户献牛十头”的记录:“这十头牛,其实是官吏强抢的。我去查过,那户百姓家的牛是耕牛,被牵走后,地里的麦种都没法播,现在全家靠讨饭过活。可账上写着‘自愿献纳’,还画了个笑脸符号——这官当得,连遮掩都懒得做了。”

“更恶心的在后面。”苏临州翻到“盐铁专营”一页,上面记着“月入五千贯”,却没写“私贩盐铁者斩”的条文被划掉了。“去年查获的私盐贩子,半数是官吏家的子弟,缴点罚款就放了,反倒是老百姓卖点自制的井盐,被打得断了腿。”他忽然提高声音,“你说这盐铁专营,到底是为了国库,还是为了给他们谋私利?”

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窗纸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像无数双在暗处抓挠的手。沈砚州想起上个月在江油关见到的场景:守关的士兵穿着单衣,冻得瑟瑟发抖,而军需官的马车却满载着新做的棉甲,往成都的方向去——账册上写着“棉甲已发,关防稳固”,底下盖着鲜红的官印,红得像血。

“还记得姜维将军在沓中屯田时,怎么跟士兵说的吗?”沈砚州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他说‘屯田一分,军粮多一分,百姓就少缴一分’。现在倒好,屯田的粮食全被将领们倒卖了,百姓的税一分没少缴,还得额外凑‘军饷’——这哪是养军,是养蛀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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