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兵戈下的人心账簿(1/2)

沈砚州用竹刀剖开案上的竹简,泛黄的竹片里露出几行褪色的墨迹。“你看这些夷文。”他将竹简推给苏临州,指尖划过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,“这是南中夷人刻的盟约,建兴三年(225年)诸葛亮平南中时立的。上面写着‘汉夷互不相犯,盐铁等价交易,秋粮各取其半’。可我在南中找到的另一块碑,景耀二年(259年)刻的,上面只剩‘夷人岁贡朱砂三千斤、犀角五十对’,提都没提朝廷该给什么。”

苏临州刚用艾草熏过卷宗上的霉斑,闻言抬眼时,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灰絮。“姜维在沓中屯田,把南中当成了提款机。”他从行囊里掏出一卷布帛,展开时能看见上面用朱砂画的地图,“去年我跟着夷人向导走了趟泸水,见沿岸的盐井全被荆州籍校尉占了,夷人要吃盐,得用三倍的粮食去换。有个老夷人跟我说,诸葛亮在时,盐井是‘汉夷共煮’,现在却成了‘汉占夷看’——这哪里是治理,分明是劫掠。”

沈砚州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。“你再看这份军报。”他抽出一份边角烧焦的竹简,“景耀五年(262年)姜维北伐,围攻洮阳时缺粮,竟让人去抢了羌人的牛羊。羌人本来是帮蜀汉的,这下倒戈相向,引着魏军抄了姜维的后路。报信的校尉在军报里写‘羌人反复无常’,可他没写,前一年朝廷答应给羌人的铁器,至今还堆在成都府库里,被荆州将领拿去打了私兵的铠甲。”

苏临州捏着布帛的手微微发颤,地图上标注的“汉夷分界”被朱砂描得越来越粗,像一道渗血的伤口。“昨天我去查了府库的出入账,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“景耀年间,南中每年进贡的金、银、漆,有六成没进国库,而是直接送进了荆州籍大臣的私宅。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,才十五岁就有了三座盐井,全是南中夷人‘献’的——这些事,刘禅难道真不知道?”

“他怎么会不知道?”沈砚州起身时带倒了案边的铜灯,灯油泼在地上,映出两人沉默的影子,“去年正月朝会,益州刺史张翼当着满朝文武说‘南中怨声载道,若不减免贡赋,恐生大变’,结果被诸葛瞻斥为‘危言耸听’。刘禅就坐在龙椅上,只说了句‘丞相之子所言有理’。你说他是昏庸,还是故意装糊涂?”

苏临州忽然想起在绵竹见到的景象:诸葛瞻战死的地方,至今还能捡到锈蚀的箭镞,而附近的百姓说,当时诸葛瞻的亲兵里,荆州籍士兵占了八成,益州士兵多是被强征来的,开战前就跑了一半。“其实从诸葛亮开始,就埋下了偏心的根。”他捡起一根掉落的竹简,上面刻着诸葛亮南征时的军令,“‘凡荆州兵犯法,杖二十;益州兵犯法,杖五十’——连军法都分亲疏,还谈什么上下一心?”

“最荒唐的是户籍。”沈砚州从卷宗堆里翻出一本布制户籍册,封皮上绣着“蜀郡”二字,“景耀三年(260年)的户籍,荆州移民的‘客籍’被单独列出,注明‘免役三年’;益州人的‘土着籍’却写着‘岁役三月,战时随叫随到’。有个成都县的小吏跟我说,他爷爷是跟着刘备入蜀的荆州兵,到他这代还能享受‘免役’,而隔壁益州老王家,三代人都在服徭役,儿子刚十五就被拉去守江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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