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 根腐于内——蜀汉灭亡的三重结构性溃败(1/2)

当邓艾的军队踩着绵竹的血迹逼近成都时,刘禅在太极殿上掷下的降书,与其说是懦弱的选择,不如说是蜀汉这艘千疮百孔的船,终于撞上了早已注定的礁石。后人论及蜀汉灭亡,多归咎于后主昏庸、黄皓乱政,或姜维北伐空耗国力,却鲜少有人剖开表层,直视那深入骨髓的结构性病灶——这不是某个人的错,而是从立国之初就埋下的、由制度、族群与信念交织成的死结。

一、制度性失血:“客籍政权”的权力闭环与资源掠夺

建安十九年(214年)刘备入蜀时,带往益州的荆州集团(含早期追随者)不足两万人,仅占益州总人口的3%,却要统治近七十万本土百姓。为巩固权力,刘备刻意构建了“客籍优先”的金字塔体系:顶端是刘备嫡系(如关羽、张飞),中层是荆州士人(如诸葛亮、蒋琬),底层才是益州本地豪强与百姓。这套体系在《蜀科》中被制度化——“荆州籍官员擢升优先级高于益州籍”“益州商户税比荆州移民高两成”,甚至连兵役都明文规定“益州人占七成,荆州人占三成”。

这种制度设计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掠夺性的种子。诸葛亮北伐时,益州每十户就要出一丁一兵,而荆州移民聚居的南郡(蜀地侨置郡)却能享受“三丁抽一”的优待;蒋琬执政时,为修建涪城宫室,强征益州百姓服徭役,荆州移民却可通过“捐粮免役”避祸。益州士族张裔曾上书直言“蜀人疲于奔命,楚人(荆州移民)安坐高堂”,却被斥责“离间君臣”,贬为巴郡太守。

更致命的是权力闭环的自我强化。蜀汉朝廷的核心职位(如尚书令、护军将军)几乎被荆州集团垄断,益州人最高只能担任郡太守或谏官,且不得参与军事决策。这种“外来者专政”的制度,让益州人逐渐认清一个现实:蜀汉从来不是“我们的国家”,而是“他们的战利品”。当邓艾兵临城下时,益州士族谯周一句“若降魏,蜀地可保,百姓无忧”,便轻易瓦解了抵抗意志——不是益州人寡恩,而是四十年的制度性掠夺,早已耗尽了他们的归属感。

二、族群撕裂:从“共抗曹魏”到“蜀人治蜀”的信念崩塌

蜀汉立国的法理基础,本是“汉祚延续”与“共抗曹魏”。刘备称帝时,益州士族曾短暂认同这一叙事——毕竟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,是天下共敌。但随着时间推移,荆州集团的排他性逐渐暴露,“共抗曹魏”的天下,慢慢变成了“荆州人用益州的血,报自己的仇”。

这种撕裂在三次关键事件中被不断放大:

- 章武二年(222年)夷陵之战,刘备为给关羽报仇,强征益州五万新兵参战,大败后“尸骸塞江”,益州人家家有丧,却见荆州将领家属“皆得厚葬,益州兵尸骨无收”,当时便有民谣传唱“蜀地血,荆州酒,醉杀刘郎不用刀”。

- 建兴六年(228年)诸葛亮第一次北伐,街亭之败本是马谡(荆州人)之过,却诛杀益州籍将领张休、李盛以泄愤,“蜀人皆怨”。

- 延熙十七年(254年)姜维北伐,围狄道时粮尽,竟强抢陇西羌人粮草,导致羌人倒戈,而随军的益州士兵“冻饿死者过半”,荆州籍士兵却“皆有御寒衣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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