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 根腐于内——蜀汉灭亡的三重结构性溃败(2/2)
益州士族从“合作”转向“离心”,并非突然的背叛。早在延熙年间,犍为太守李邈就曾上书:“陛下(刘禅)本蜀人,当知蜀地之苦。若终为荆州人所挟,恐蜀人无噍类矣。”这份上书石沉大海,却道出了益州人的集体焦虑。当邓艾兵临城下时,益州士族的“劝降”,本质上是“换个主人,或许能活得好点”的无奈选择——就像佃农对剥削自己的地主说:“新来的地主再坏,还能比你更坏吗?”
三、信念异化:“兴复汉室”沦为权力工具与情感绑架
诸葛亮在《出师表》中写下“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”时,或许真有其赤诚。但到了姜维时代,这八个字已异化为荆州集团维系特权的工具。
蜀汉后期的“北伐”,早已不是战略需要,而是政治表演。姜维九伐中原,胜率不足三成,却每次都大肆宣扬“斩将数员”“夺粮千斛”,实则是为了向刘禅证明“荆州派仍有价值”。更讽刺的是,为凑军饷,姜维默许荆州将领在蜀地私设关卡,“每过一县,税加三倍”,益州百姓怨声载道,却被斥为“不知兴复大义”。
这种“信念异化”最可怕的地方,在于它绑架了所有人的情感。反对北伐的益州人被贴上“不忠”的标签,连刘禅想停北伐,都被荆州派以“先帝遗志”逼得收回成命。当“兴复汉室”变成“荆州人压迫蜀人的借口”,这个政权的精神支柱,早已蛀空成了朽木。
钟会大军压境时,刘禅在朝堂上问计,益州士族异口同声劝降,荆州派虽喊“死战”,却无一人愿领兵——他们喊了一辈子“兴复汉室”,真到需要用命去填时,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编织的谎言。
四、结语:没有哪场灭亡是突然降临的
成都城破那天,益州百姓“夹道迎魏师”,不是因为他们热爱曹魏,而是因为蜀汉的灭亡,对他们而言更像“解缚”。荆州集团四十年的统治,用制度固化了阶层,用族群撕裂了人心,用信念的名义行掠夺之实,最终让“蜀汉”二字,在益州人心中变成了“外来者的枷锁”。
后世论史者常叹“蜀汉得人心而失天下”,却不知他们得的,从来只是荆州人的“心”,失的却是益州人的“命”。一个政权若把自己变成“客籍征服者”,把治下百姓视为“供养者”而非“共同体”,纵有诸葛亮般的贤相、姜维般的勇将,也难逃“根腐而亡”的结局。
正如谯周在《仇国论》中所言:“大国小邦,强者弱者,不在于名号,而在于‘民归之’。民归之,则弱可强;民离之,则强可弱。”这句话,或许才是蜀汉灭亡最根本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