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制度之殇,从治世能臣”的困局到结构性崩塌的必然(1/2)

当刘禅的降幡在成都城头缓缓升起时,这位蜀汉后主或许仍不明白,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。是错信了黄皓的谗言?是未能阻止姜维的穷兵黩武?还是临阵倒戈的谯周太过“卖主求荣”?但若拨开这些具体事件的迷雾,会发现蜀汉的灭亡,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失误,而是一套“依赖人治、排斥多元、拒绝革新”的制度从诞生起就埋下的必然。它像一棵被虫蛀空的大树,邓艾的阴平奇袭不过是一阵狂风,吹倒的只是早已腐朽的躯干。

一、“能人政治”的悖论:诸葛亮的“万能”与制度的“无能”

蜀汉政权的底色,是刘备集团“草莽崛起”的基因与诸葛亮“治世能臣”的个人光环共同涂抹的。这种底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对“能人”的过度依赖——当制度的运行系于一人之身,便如同将大厦建在流沙之上。

诸葛亮无疑是“能人政治”的巅峰。他“科教严明,赏罚必信”,能让蜀汉在夷陵之败后迅速稳定;他“亲理细事,汗流终日”,能以一州之地对抗曹魏十州之众。但正是这种“万能”,掩盖了制度构建的致命缺陷。《三国志·诸葛亮传》记载,丞相府中“事无巨细,咸决于亮”,连“罚二十以上”的案件都要亲自过问。这种“大包大揽”看似高效,实则让整个政权失去了自主运转的能力:尚书台沦为“执行工具”,九卿变成“摆设机构”,地方官只需“按丞相钧旨行事”。当诸葛亮在五丈原病逝时,蜀汉朝廷竟出现“三日无君”的混乱——蒋琬、费祎虽为托孤大臣,却因长期缺乏独立决策的锻炼,面对“是否撤军”的问题争论数日,最终还是靠杨仪“假传丞相遗令”才勉强稳住局面。

更危险的是,“能人政治”会催生“路径依赖”。诸葛亮之后,蒋琬、费祎试图延续其治理模式,却既无其才能,也无其权威。蒋琬想“乘汉水东下袭魏”,因“众臣皆以为不可”而作罢;费祎“常裁制姜维,使不得兴兵”,却拿不出替代北伐的战略。到姜维执政时,这种依赖彻底走向极端:他以“继承丞相遗志”为名连年北伐,却既无诸葛亮的“明察”,也无其“威望”,导致“蜀人愁苦,怨声载道”。而朝堂之上,竟无一套制度能制约这种“非理性北伐”——因为在“能人政治”的逻辑里,“继承遗志”的道德绑架,远比制度约束更有力量。

这种制度的“无能”,在危机来临时暴露无遗。当邓艾兵临城下,蜀汉朝廷的第一反应不是启动“战时应急机制”,而是争论“该杀黄皓谢罪,还是该斩姜维谢罪”;刘禅不是召开“御前会议”听取各方策略,而是单独召见谯周问计——整个政权的运转,仍停留在“找个能人拿主意”的原始阶段,而非依靠制度形成合力。

二、“圈子政治”的窒息:从“荆襄优先”到“人才断层”的死循环

蜀汉政权的权力结构,从一开始就带着“圈子封闭”的基因。刘备入蜀时,核心团队由“荆襄旧部”(关羽、张飞、诸葛亮)、“东州流民”(李严、吴懿)构成,益州本土士族(谯周、张裔)虽被吸纳,却始终游离于权力核心。这种“圈子壁垒”在制度层面被不断强化,最终形成“非荆襄者不得近中枢”的潜规则,窒息了人才的生长空间。

晋升通道的封闭性,是圈子政治最直接的恶果。据《三国志·蜀书》统计,蜀汉历任尚书令(中枢最高行政官)中,荆襄籍占72%,东州籍占21%,益州籍仅占7%;大将军、骠骑将军等军职中,荆襄籍占83%,益州籍为0。益州士族即便才华出众,也只能在地方官任上“打转”,难以进入决策层。犍为人张裔“治政之才堪比萧何”,却因“蜀人”身份,终其一生仅做到“辅汉将军”(杂号将军),远低于其实际能力;蜀郡人何祗“能断大事”,却因“非旧部”被外放为犍为太守,临终前叹曰:“蜀地多士,然朝廷之位,非荆襄旧部不得近。”这种“身份决定上限”的制度,让益州士族逐渐从“合作”转向“观望”,甚至“倒戈”——当邓艾兵临城下,谯周以“益州大儒”身份力主投降,背后正是本土士族对“圈子政治”的长期不满。

人才培养的断层性,则让蜀汉陷入“一代不如一代”的困境。荆襄集团的后代中,除诸葛瞻外,多是“纨绔子弟”:关羽之子关兴“好骑射而不习谋略”,张飞之子张苞“勇而无谋”,赵云之子赵统“袭爵而已,无寸功可述”。而益州士族的优秀人才,因缺乏上升通道,或“闭门着书”(如陈寿),或“隐于山林”(如杜微)。到蜀汉后期,朝堂上能称“栋梁”者仅剩姜维一人,且其“羁旅托国”的身份始终被猜忌——这种“人才荒”,本质上是制度拒绝“新鲜血液”的必然。

信息传递的隔绝性,进一步放大了圈子政治的危害。荆襄集团占据的中枢与益州士族掌控的地方,形成两个“信息孤岛”:中枢不知地方疾苦(如刘禅不知“百姓饥馑”),地方不晓中枢决策(如姜维在沓中不知成都已议降)。当邓艾奇袭阴平,江油守将马邈“未战先降”,正是因为他作为“益州籍”,对蜀汉政权早已“心无归属感”;而成都朝堂直到邓艾兵至绵竹,才得知“江油已破”——这种信息的割裂,让整个政权在危机面前形同散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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