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入蜀春(1/2)
建安十九年的春天,涪城的油菜花漫过了田埂。沈砚之站在当年刘备驻军的高台上,望着远处被花海淹没的驿道,仿佛能看见两万荆州士兵踏花而来的景象——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赤壁的硝烟,长矛上挑着“汉左将军”的旗帜,马蹄碾过嫩黄的花瓣,留下一路深浅不一的印记。
“先生脚下这块青石板,是当年刘备下马的地方。”涪城县令李舒捧着一卷泛黄的《蜀记》,指尖划过“先主入蜀,百姓夹道”的字样,“那时的人都说,刘豫州是来救益州的,可谁也没想到,这一救,就把益州的骨髓都抽干了。”
石板上有个浅浅的马蹄印,是刘备的坐骑“的卢”留下的。沈砚之想起《三国志·先主传》里的“先主北到葭萌,未即讨鲁,厚树恩德,以收众心”,可在李舒祖传的《涪城私记》里,却记着另一个版本:“先主至,征粮三万户,民有逃入山者,烧其庐,迫其归”。
台下的田埂上,几个老农正在补种水稻。李舒说,建安十九年的春天,这里的稻田比现在多三倍,后来刘备与刘璋反目,涪城成了战场,稻苗被马蹄踏烂,水渠被尸体堵死,等战事平息,一半的良田都变成了荒地。“我祖父说,那年秋天,饿殍在田埂上堆成了垛,乌鸦啄食时,连眼睛都不眨。”
他们沿着当年刘备进军成都的路线前行,在德阳亭的废墟里,发现了块断裂的石碑。碑上刻着“建安十九年夏,璋将张任战殁于此”,旁边还有行小字:“死者七千,皆益州子弟”。苏临洲蹲下身,用手拂去碑上的尘土,忽然摸到些凹陷的刻痕,是后来人用刀划的,像无数双眼睛在流泪。
“张任是蜀郡人,宁死不降。”李舒指着远处的雁桥,“他战败被俘时,刘备劝他归降,他说‘老臣终不复事二主’。可那时的益州人,大多像他一样,把刘璋当自己人,把刘备当外人。”
傍晚时分,他们抵达成都北门。当年刘备围城时,这里曾有过一场惨烈的攻防战,城墙的砖缝里至今还嵌着些锈蚀的箭镞。李舒从城根的土里刨出个陶俑,是刘璋时期的文官俑,袍角被烧成了炭黑色。“城破那天,刘璋的官员在府衙里自焚,火焰烧了三天三夜,把北门的砖都烤裂了。”
成都府的档案室里,藏着刘璋时期的《益州户籍》。沈砚之翻开泛黄的纸页,建安十六年的记录显示,益州有户二十万,口九十万,其中士族占三成,农户占六成,“家家有存粮,户户有耕牛”。可到了建安十九年刘备入城后,户籍上的“逃户”二字突然多了起来,仅成都周边就有三万多户消失,备注里写着“入山为寇”或“奔汉中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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