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成都破(1/2)
景耀六年冬的成都,城墙根的冻土里还埋着去年的稻茬。沈砚之站在北门的箭楼上,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——那里本该有南来的粮船扬起白帆,此刻却只有几只寒鸦盘旋,翅膀扫过结霜的垛口,留下细碎的羽屑。
“先生快看,那是邓艾的先锋。”苏临洲的手指冻得发红,指向十里外的烟尘。一小队魏军骑兵正沿着锦江堤岸行进,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马蹄踏过结冰的河滩,发出沉闷的“咯吱”声,像踩在蜀人绷紧的神经上。
城楼下忽然传来骚动。几个穿粗布短打的百姓正围着粮站的差役争吵,其中一个老汉举着空麻袋,声音嘶哑:“说好今天发赈粮的,怎么又没了?我孙子都三天没吃饭了!”差役挥舞着鞭子驱赶:“军粮都运去绵竹了,哪有粮给你们?再闹就抓去充军!”
沈砚之的目光落在城墙上的戍卒身上。他们裹着单薄的棉袄,手里的长矛锈迹斑斑,有个年轻士兵正偷偷用冻裂的手抠砖缝里的枯草,大概是饿极了。“这些士兵,大多是上个月刚征的壮丁。”守城的校尉叹了口气,往手里哈着白气,“有一半是成都周边的农户,家里的麦子还在地里没割,就被拉来守城了。”
箭楼的角落里堆着些残破的弩机,是从绵竹退回来的。苏临洲拿起一具,发现机括里的铜簧已经断裂,显然是被人故意砸坏的。“是士兵自己弄的?”
“不弄断,就得去前线送死。”校尉踢了踢地上的箭杆,“绵竹那边昨天传来消息,诸葛将军战死了,现在城里都在传,魏军明天就到城下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昨晚西城门的戍卒跑了一半,都是本地人,说‘反正守不住,不如回家看娃’。”
午时的钟声刚过,太极殿的方向忽然升起一股黑烟。百姓们抬头张望,有人喊:“是宦官黄皓的府邸!”沈砚之想起三天前,黄皓还在宫里召集巫师跳傩舞,说能“驱走魏兵”,此刻他的府邸却被乱民烧了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隐约能听见哭喊声混杂着“还我粮食”的怒吼。
“黄皓这几年借着采办军资的名义,囤了上万石粮。”苏临洲翻着怀里的账册,上面记着景耀五年的粮价:一石米从年初的五百钱涨到年末的两千钱,而黄皓府里的粮仓却堆得满满当当。“上个月有大臣上奏,说他把军粮偷偷卖给吴人,换了些珍珠翡翠,陛下却只当没听见。”
城西南的谯周府邸忽然打开了大门。须发皆白的光禄大夫拄着拐杖站在门前,身后跟着十几个士绅,每人手里都举着块木牌,上面写着“降”字。百姓们围过去,有人扔石头骂“汉奸”,也有人哭着喊“降了吧,别再打仗了”。
沈砚之挤到人群前,听见谯周对众人说:“蜀汉四十载,百姓输粮、输钱、输人,早已空了。魏军来了,或许还能有条活路。”他指着城墙根的乞丐,“你们看,这些人原是成都的农户,田被征了,娃被拉去当兵,现在连讨饭都讨不到,这样的朝廷,还有什么可守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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