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 凤鸣朝堂(中)(1/2)

赵擎昏迷中那断断续续、模糊不清的呓语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沈清漪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海中,激起了更深的涟漪。“诏书”、“遗诏”、“端嫔”……这几个词反复闪现,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和难以言喻的沉重。它们像破碎的钥匙,试图开启一扇通往更黑暗、更复杂真相的大门。先帝之死,遗诏之谜,端嫔的背景,阿尔丹的身世……这些被连日来的血火与生存危机暂时掩盖的谜团,此刻因赵擎无意识的呢喃而重新浮现,并与眼前这岌岌可危的北疆局势、与阿尔丹那惨烈的牺危抉择,诡异地交织在一起。

沈清漪立在榻前,久久未动。帐内灯火昏黄,映照着她苍白如纸却又异常平静的脸庞。体内那股凤凰精血的力量,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,不再躁动,而是化作一种冰冷的、沉潜的洪流,在她经脉中缓缓运行,带来刺痛的同时,也强行压制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悲恸与愤怒。她必须冷静,必须思考。赵擎绝不会无缘无故在生死关头念及这些。这背后,一定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,或许……是破局的关键?

然而,现实的危机,却不容她有过多的沉思。阿尔丹的命运已定,北疆的存亡系于一线,她没有时间慢慢抽丝剥茧。

接下来的两日,居庸关内外,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高速运转并存的诡异状态。关外,吐蕃与平西王的联军完成了最后的集结与部署,连绵的营帐望不到边际,冲天的杀气即便隔着数十里也能清晰感受到。各种工程器械被源源不断运抵前线,战争的阴云浓重得化不开。关内,守军在郭放的严令下,依托残破的关墙,进行着最后的加固与备战。滚木礌石堆积如山,锅灶里日夜熬炼着恶臭的金汁,箭矢被精心分配,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、恐惧,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与决绝。秦风挑选的三百死士,如同鬼魅般,在夜色的掩护下,分批缒城而下,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,他们的任务是以生命为代价,刺探敌军虚实,寻找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破绽。

沈清漪没有再踏入阿尔丹暂居的营帐。她怕自己一见女儿那强作镇定的小脸,便会崩溃。她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决策机器,日夜坐镇帅帐,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军报,下达着一道道关乎生死的命令。她的脸色越来越差,眼下的青黑浓得吓人,偶尔剧烈的咳嗽会让她弯下腰,久久无法直起身,但她的眼神却始终锐利如鹰,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高德忠和挽月看在眼里,痛在心里,却无能为力,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。

阿尔丹似乎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。她不再哭泣,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待在帐中,由挽月陪着看书、习字,或是默默帮着整理一些简单的药材。只是她时常会对着南方京城的方向发呆,眼神空茫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偶尔,她会悄悄走到帅帐附近,隔着厚厚的帐帘,听着里面母亲与将领们议事时那沙哑却坚定的声音,小脸上便会闪过复杂难言的神色,有依恋,有担忧,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、深沉的哀伤。

这日黄昏,风雪稍歇,残阳如血,将巍峨的关墙染上一片凄艳的红。沈清漪正与郭放对着沙盘推演敌军可能的主攻方向,一名“夜枭”斥候浑身是血、连滚爬爬地冲进帅帐,扑倒在地,气息奄奄:

“娘……娘娘……赫连将军……有消息了!”

帐内瞬间一静!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名斥候身上。

沈清漪心脏猛地一跳,强自镇定:“讲!”

“赫连将军……已与云中国……边境驻军……接上头……”斥候艰难地喘息着,“女王陛下……已应允……盟约……五万先锋铁骑……已拔营……最快……三日……可抵关下……但……但……”

“但是什么?”沈清漪声音冰冷。

“但女王陛下……要求……要求必须先见到……阿尔丹公主殿下……才肯……才肯下令全军出击……并且……要求殿下……即刻……即刻随使者……返回云中国……不得延误!”

轰——!

尽管早有预料,但亲耳听到这近乎最后通牒的条件,沈清漪依旧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腥甜直冲喉头,被她死死咽下。云中国女王,果然不肯有丝毫让步!她不仅要阿尔丹,还要在得到实际利益前,就牢牢控制住这张最重要的牌!

“使者何在?”沈清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。

“已至关外十里……是……是赫连朔将军亲自护送……要求……要求明日午时……于关前……交接……”

赫连朔亲自来了?他伤势如何?他此刻,是友是敌?

“知道了。你下去好生疗伤。”沈清漪挥挥手,声音疲惫。斥候被扶下后,帅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郭放等人面面相觑,脸色难看至极。云中国此举,无异于趁火打劫,毫无盟友诚意可言!

“娘娘……”郭放声音干涩,“这……”

“答应他们。”沈清漪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死水,“回复赫连朔,明日午时,本宫亲送阿尔丹出关。但告诉他,若云中国大军有半分迟疑,或赵擎有丝毫闪失,本宫……必让云中国付出十倍代驾!” 最后一句,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,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杀气。

“老臣……遵旨!”郭放重重叹息,领命而去。他知道,这是唯一的选择,尽管屈辱。
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居庸关。一股悲愤而绝望的气氛,笼罩了全军。公主殿下,要以身为质,换取援军!这消息比任何敌情更让人窒息。

深夜,沈清漪终于走进了阿尔丹的营帐。帐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,阿尔丹穿着那身云中国使者早已送来的、绣着繁复雪山凤凰纹样的白色锦袍,安静地坐在榻边,小小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细长。挽月红着眼圈侍立一旁。

听到脚步声,阿尔丹抬起头,看到是母亲,她站起身,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,却比哭还难看。

“母后。”

沈清漪走到她面前,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阿尔丹的头发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。

“都……知道了?”沈清漪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
阿尔丹点了点头,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:“嗯。明日……午时。”

沉默。令人心碎的沉默在母女之间蔓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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