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风不说话,但记得(2/2)
她立刻动手,连夜编写了一个小巧的音频诱导程序。
她将那串音节的声波频率进行转化,巧妙地编织进一段舒缓的轻音乐节拍中,设置成校园广播系统的夜间自动播放任务。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教导主任就找到了她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板着脸训斥,脸色异常复杂,眼圈有些发红。
“周晓雯,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昨晚……梦见我母亲了。她去世十年了,但在梦里,她就像以前一样,叫我的乳名。……昨天晚上广播里的音乐,是你放的吧?”
周晓雯迎着他的目光,点了点头。
教导主任沉默了很久,久到周晓雯以为他要勒令自己退学。
但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,放在她面前。
“广播室以后归你用,”他低声说,仿佛在交代一个秘密,“别让我听见就行。”
城市的另一端,阴暗潮湿的防空洞机房里,警报声刺耳地回响。
陈默面前的六块监控屏幕中,三块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。
他的三个边缘数据节点被身份不明的攻击者植入了伪造信源,正在像病毒一样,向整个“图书馆”网络批量生成“官方已全面接管图书馆,请所有用户上传本地备份”的虚假指令。
他尝试远程清除,但失败了。
攻击者使用了“意识锚定”协议的逆向模拟技术,将伪造的指令伪装成来自最高权限用户的真实意愿,他的防火墙将其判断为“友军”。
“妈的。”陈默低声骂了一句,汗水顺着额角流下。
网络已经被污染,任何数字化的反击都可能被对方捕获并利用。
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,脑中忽然闪过导师许知远多年前酒后说的一句话:“最老的技术,才最不怕欺骗。因为它足够笨,笨到无法被假装。”
陈默他猛地站起身,一把拔掉了服务器集群的所有网线。
机房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风扇的嗡鸣。
他转身从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柜里,拖出一台老式的短波电台。
他吹掉上面的灰,熟练地接上备用电源,戴上耳机,开始将己方所有真实节点的坐标和验证密钥,用最原始的方式编码成摩尔斯电码。
“滴…滴滴…滴…”
清脆的电码声通过一根独立的模拟信号链路,接入了林晚刚刚建立的那个庞大而隐秘的“政务公告”网络。
信号被加载到那些pdf文件的底层数据中,通过全国七个固定的短波频率,向外轮播。
这种通信方式,不受任何ip追踪,接收端必须手动调频并进行人工解码,攻击者的自动化程序在它面前毫无用处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三小时后,陈默的耳机里终于传来了第一声回应。
紧接着是第二声,第三声……来自不同城市的十七个自发组织,用同样古老的摩尔斯电码回复了同一条信息:“收到。火种未灭。”
市立中心医院的深夜,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苏婉清站在病房的窗前,手中紧紧握着一支小巧的录音笔。
昨夜,她病区一位被判定只能再活几小时的肺癌晚期病人,在听完一段陌生人讲述自己初恋故事的录音后,神情奇迹般地安详下来,最终在睡梦中平静离世。
他的家属握着苏婉清的手,泣不成声地说:“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。他说,他终于不是一个人记得爱情的样子了。”
这句话触动了苏婉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。
她决定做一件出格的事。
她悄悄打开了护士站那个信号时好时坏的公共wi - fi热点,将自己十年来用录音笔记录下的、那些从未被写进冰冷病历里的故事——病人的梦话、家属的祈祷、临终前的呓语——剪辑成了一段三十分钟的音频。
她将文件命名为《那些没被写进病历的夜晚·终章》。
她没有将它上传到陈默维护的那个庞大的“图书馆”主网,那里的目标太大了。
她将音频文件写入一个老旧的mp3播放器,趁着查房的机会,悄悄塞进了邻床一位即将康复出院的老大爷的枕头下面。
当她直起身,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,年轻的护工小张在她身后轻声说:“护士长,隔壁床的老李说,他也想录一段话,留给他还没出生的孙子。”
苏婉清转过身,看着小张那双清澈的眼睛,点了点头。
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,拿出了第二支录音笔。
夜越来越深,医院长长的走廊里,应急灯投下微弱的光芒,像无数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,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就在这时,城市里所有的公共广播喇叭、每一块商业大楼的巨型屏幕、每一台亮着的电视和手机,都突然被同一个信号强行切入。
一个冰冷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彻全城:“警告。检测到全市范围内的异常信息波动。为维护系统稳定,现已启动一级信息管制。请所有市民保持冷静,切勿传播、接收任何未经官方认证的信号。”
单调的警告声重复了两遍。
就在第三遍即将开始时,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,微弱但清晰地插了进来。
那不是人声,也不是音乐。
是海浪的声音。是一波又一波,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的潮汐声。
这声音只持续了短短三秒,便被更强硬的电子警告音所覆盖。
但对于那些在深夜里保持警醒的人来说,这三秒,已经足够了。
它像一个坐标,一个承诺,一个来自远方的呼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