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风往哪儿吹(2/2)
那是附近小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摇晃铁皮铃铛的声音,清脆、杂乱,背景里还混着他们用方言朗读一首关于秋天的短诗。
声音很稚嫩,甚至有些跑调。
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夹起一块南瓜,听到这声音,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他是社区广播站的退休职工。
“这节奏……”老人喃喃自语,像是在回忆什么,“像极了我们当年做节目时,用来提醒播音员换气的导板音。”
当晚,老人独自回到了早已废弃的广播站控制室。
他翻出尘封多年的磁带母版机,吹去上面的灰尘,接通了电源。
午夜十二点整,在这个城市的许多老旧小区里,那些依然连接着老式广播线路的喇叭,突然中断了正在播放的晚间音乐。
一段长达三分钟的、诡异的无声间隙。
就在居民们以为是设备故障时,从那些喇叭里,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“嗡嗡”声。
那不是播放出来的声音,而是老旧线路在特定频率的静默信号下,引发的物理共振。
那声音,细微得如同铃铛在远处被风吹响。
风停了,回响却无处不在。
第二天,退休邮差赵振邦骑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二八大杠,经过一所早已关停的乡村小学。
围墙塌了一角,院子里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椅,任由风吹日晒。
他停下车,习惯性地走过去,将几张倒下的课桌扶正。
在一张破旧课桌的抽屉里,他发现了一架压扁了的纸飞机。
他小心翼翼地展开,残片上是一行用铅笔写的稚嫩字迹:“老师说,我们的声音也能飞出去。”
赵振邦沉默地看着那行字,站了很久。
他将那半张纸飞机残片仔细叠好,放进口袋。
下午,在投递最后一批信件时,他取出一封要送往市档案馆临时接收点的公函。
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片,没有拆开信封,而是将其轻轻塞进了封口火漆印的下方,压在信封的褶皱里。
次日清晨,市档案馆。
年轻的档案员周晚晴在登记入库时,拿起了这封信。
她注意到,信封背面的红色火漆印边缘,有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裂痕。
那道裂痕极细,仿佛只是蜡在冷却时不经意留下的一道气孔。
但它就在那里,一个不该存在的缺口,无声地标记着一个本应被彻底遗忘的瞬间。
就像一颗落入尘埃的种子,无人知晓它会在何时,被何种微不足道的扰动,带往新的土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