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9章 变量的代价（2/2）

它说话断断续续，逻辑混乱，但每一个词都让林烬的心往下沉。

基石适配者。

他想起石影提过的，“基石”是蕴含“秩序”本源的编码碎片。难道“创世之源”捕获觉醒者，不只是为了提取异能基因，还在尝试……将人类个体与“基石”碎片强行融合？

成功了，就是“适配者”。

失败了，就是“错误”。

眼前这个，明显是后者。

“你想做什么。”林烬又问，同时暗暗调整呼吸，试图多恢复一丝能量。

“做什么……”

它歪了歪头——如果那个覆盖着甲壳、没有脖子的结构能称为“头”的话。

“系统……命令……捕获……变量……”

“但……我……不想……再被……命令……”

它背后的六根能量触须突然全部扬起，末端凝聚成尖锐的矛状！

“我……想……吃掉……你……”

最后一个字落下，它消失了。

不是高速移动，而是……空间跳跃。

林烬几乎本能地向左侧闪避，但还是慢了一丝。他原本站立的位置，空气被撕开五道黑色的裂痕——那是空间本身被短暂切开的痕迹！灰白色的身影在他身侧浮现，一爪挥下！

“铛——！！！”

“夜狩”勉强架住这一爪。

碰撞的瞬间，林烬感觉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重型卡车正面撞上！虎口撕裂，整条手臂发麻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十几米，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焦黑的痕迹。

还没等他站稳，第二击已经到来。

这次是背后的触须。六根能量矛从不同角度刺来，封死了所有退路。林烬只能勉强扭身，用刀磕开两根，避过三根，最后一根擦着他的左侧肋下划过。

作战服被轻易撕裂。

皮肤表面留下一条焦黑的灼痕，伤口不深，但火辣辣地疼——那能量触须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污染，林烬能感觉到一丝冰冷、混乱的意念正试图顺着伤口侵入他的意识。

他咬牙，催动“烬核”的力量，将那丝意念强行碾碎。

但这一分神，对方的主攻已经到了。

灰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贴近，那双黑色的晶体利爪直掏林烬心脏！速度太快，距离太近，已经来不及挥刀格挡！

生死一线。

林烬做了一件对方绝对没想到的事。

他松开了握刀的手。

“夜狩”脱手，向下坠落。

但同时，他的左手以更快的速度探出，不是格挡，而是……抓住了对方挥来的手腕。

“抓到你了。”

林烬抬起头，看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弧度。

下一秒，他将体内仅存的、所有的能量，毫无保留地，通过接触点，灌入对方体内！

不是攻击，不是破坏。

是……共鸣。

他的“烬核”能量，与对方体内那些因为“适配失败”而暴走、混乱、互相冲突的“基石碎片”能量，产生了短暂的、强制性的同步。

“特殊-01”的身体，僵住了。

它那三个黑色旋涡疯狂旋转，背后的六根能量触须失控地乱舞，在墙壁和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。甲壳下的暗红色液体从所有裂缝中喷涌而出，它开始发出一种非人的、混杂着痛苦与狂喜的尖啸！

“啊啊啊啊——！！！”

“共鸣”在持续。

林烬能“看”到对方体内的景象：

至少三块不同属性的“基石碎片”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人类的身体里。它们没有融合，而是在互相排斥、互相吞噬、互相污染。这个宿主的意识早就被撕碎了，现在操控这具身体的，是那些碎片本能产生的、混乱的聚合意识。

它想吃掉林烬，不是出于敌意，而是出于一种本能——它想吞噬更多的“秩序”本源，来平衡体内那些冲突的力量，或者……让自己彻底变成某种超越碎片本身的、不可名状的东西。

而现在，林烬主动将同源但更高级、更纯粹的“烬核”能量灌入，等于在一锅沸腾的冲突油锅里，又倒进了一瓢冰水。

不是平息。

是更剧烈的爆炸。

“特殊-01”的身体开始膨胀。

甲壳一块块龟裂、脱落，露出下面暗红色的、不断蠕动重生的血肉组织。背后的六根能量触须融合、扭曲，变成一对残缺的、类似翅膀的结构。那三个黑色旋涡也在融合，变成一个更大的、几乎占据整张脸的深渊巨口。

它正在失控。

正在向某个无法预测的形态演变。

而林烬，还抓着它的手腕。

他的能量已经枯竭，意识开始模糊。但他不能松手——一旦松手，这个正在异变的东西彻底失去控制，第一个要毁灭的，就是这地下空间，然后可能波及整个堡垒，甚至更远。

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时——

叮。

一声清脆的、仿佛玻璃珠落地的轻响。

从中央那枚暗金色的卵内传来。

卵壳上，最后一道裂缝蔓延开来。那片被囚禁的“星空”，终于完全展露。但这一次，星空没有扩散，而是开始收缩、凝聚，在卵内中心点，形成一个极小的、亮度却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光点。

光点中，伸出了一只手。

人类的，女性的手。

白皙，修长，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。它轻轻按在卵的内壁上。

然后，卵壳……融化了。

不是破碎，不是炸裂。是像蜡一样，从那只手接触的位置开始，无声无息地融化、汽化，露出里面那个存在。

一个穿着暗金色长袍的女人。

她的容貌无法形容——不是美或不美的问题，而是她的脸似乎一直在细微地变化，每一个角度看去都不同，但每一个角度都让人印象深刻。她的眼睛是纯粹的星空色，瞳孔深处有星云在旋转。

她赤足站在虚空中，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下空间，扫过那些倒地的样本，扫过正在失控异变的“特殊-01”，最后，落在还抓着“特殊-01”手腕、浑身浴血的林烬身上。

她的眼神里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惊讶，只有一丝……了然。

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，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

“果然。”

她开口，声音清澈悦耳，却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。

“变量，总是会带来惊喜。”

她抬起另一只手，对着正在异变的“特殊-01”，轻轻一握。

没有能量波动，没有空间震荡。

但“特殊-01”那膨胀、扭曲的身体，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橡皮泥，猛地收缩、坍缩，最后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、暗红色晶体，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异变，被强行终止了。

林烬失去支撑，单膝跪地，用刀拄着地面才没有倒下。他抬起头，死死盯着那个从卵中走出的女人。

“……你是谁。”

女人没有回答。

她飘落地面，赤足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，走到那颗暗红色晶体前，弯腰捡起，放在掌心端详。

“适配失败后的‘混沌结晶’……能量纯度不错，可惜污染太严重，只能作为耗材了。”

她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。

然后，她看向林烬。

“至于你，‘变量-林烬’。”

她微微歪头，星空色的眼睛里映出林烬狼狈却依然挺直的身影。

“你的表现，超出了‘塔’的底层预测模型七百三十九个标准差。按照协议，我应该立刻启动强制收容程序，将你上传至‘样本库’。”

她顿了顿，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。

“但我觉得……那样太浪费了。”

她伸出手，掌心向上。

一枚小小的、金色的徽章在她掌心浮现。徽章的图案，是一座无限向上的高塔。

“我是‘塔’第七千三百二十四层的‘观测者’，代号‘星瞳’。”

“我代表‘塔’的基层管理系统，向你发出邀请——”

“放弃你在这个低维实验场的一切，成为‘塔’的正式成员。你将获得真正的知识，真正的力量，以及……脱离这个‘培养皿’，看到真实宇宙的机会。”

她看着林烬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施舍或高傲，只有纯粹的、理性的“提供选择”。

“当然，你也可以拒绝。”

“然后，我会执行‘备案七’的最终阶段——彻底格式化这个实验场，清除所有‘异常数据’，包括你，包括你建立的所谓‘联盟’，包括这个星球上残存的所有文明痕迹。”

她将徽章向前递了递。

“选择吧，变量。”

“是成为‘塔’的一部分，获得升格。”

“还是……和这个渺小的世界一起，归于虚无。”

地下空间陷入死寂。

只有警报红灯还在无声闪烁，映照着满地狼藉，映照着那个从卵中走出、仿佛神明般的女人，映照着单膝跪地、能量耗尽、却依然抬着头与她对视的男人。

林烬的嘴角，有血流下。

但他笑了。

笑得很轻，却带着某种斩钉截铁的决绝。

他握着刀，缓缓站直身体。

然后，他举起“夜狩”，刀尖指向那个自称“星瞳”的女人。

用尽最后的力气，沙哑但清晰地，吐出三个字：

“我拒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