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2章 “独行侠”孔融:从梨香童声到覆巢残卵的千年悲叹(1/2)

在美国德州的草原上,牧人山姆·麦佛里克的牛群总带着一身无拘无束的自在——它们从不被烙上归属的印记,风里来雨里去,独来独往得像草原上的孤狼。后来,美国政坛便把那些不沾党派、不攀派系,浑身带着“不合群”倔强的人,唤作“麦佛里克”,译成中文,倒不如“政治顽童”来得鲜活贴切。

若要给千年前的孔融扣上这顶现代帽子,竟像是量身定做。他是孔子二十世孙,天生带着圣贤后裔的光环;四岁让梨成千古佳话,十岁舌战名士显锋芒,十六岁舍身救友扬义名,三十几岁官居北海相,名望盛极一时。可偏偏,他那“独行侠”般的性子,像一把双刃剑,既让他在汉末乱世里活成了风骨凛然的名士标杆,也最终将他推向了断头台,连带着妻儿儿女,一同酿成了一场令人扼腕的家庭悲剧。今天,我们就循着时光的痕迹,把这位“政治顽童”的一生,慢慢讲给你听。

那是东汉末年,鲁地曲阜的孔家院里,初秋的梨香漫过青砖黛瓦,飘进了一间简陋的堂屋。四岁的孔融穿着粗布小褂,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,正和六个哥哥围着一张木桌,桌上摆着一盘刚从院里梨树上摘下的果子——青黄相间的梨子,有的饱满硕大,咬一口定是汁水四溢;有的小巧玲珑,果肉却也清甜。

母亲笑着抬手:“孩子们,快挑个梨吃吧。”话音刚落,几个哥哥便伸手要去拿最大的那个,唯有孔融站在原地没动,等哥哥们都挑完了,才踮起脚尖,捡起桌上最小的一颗梨,捧在手里啃了起来。

父亲孔宙看在眼里,笑着问道:“融儿,你怎么不挑大的吃呀?”小孔融抬起满是梨汁的小脸,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星,脆生生地答道:“我是最小的孩子,大梨该给哥哥们吃,小孩子就该吃小梨呀。”

一句话,让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。要知道,四岁的孩子大多贪嘴,见了好东西总想着先抢到手,可孔融却能主动谦让,这份懂事,连成年人都未必能及。从那以后,“孔融让梨”的故事便在孔家宗族里传开了,后来又慢慢传到了乡里,传到了县城,成了家家户户教育孩子的榜样——直到今天,中国的学童翻开启蒙课本,依旧能读到这个充满暖意的小故事,依旧能想起那个捧着小梨、眼神澄澈的孩童。

时光像院里的梨树叶,春生秋落,转眼孔融就长到了十岁。这一年,他跟着父亲孔宙去洛阳城办事。洛阳是东汉的都城,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,城里的名士贤才多如过江之鲫,其中最有名望的,当属时任河南尹的李膺。

李膺可不是一般人,他平定羌胡之乱立下大功,为官清正,品行高洁,在朝野上下都受人敬重。可他性子孤傲,平日里在家中待客,非当时的名士高人,或是世代相交的通家好友,一律闭门不见。家里的门房更是练就了一双“火眼金睛”,凡是陌生面孔,连门都不让进。

小孔融早就听说过李膺的名声,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——这样厉害的人物,究竟长什么样?他趁着父亲和人交谈的间隙,偷偷溜出了客栈,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李府。

李府的朱红大门气派十足,门房见他只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屁孩,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去去去,小孩子家别在这儿捣乱,我们家大人不见外人!”

孔融却一点儿也不怯场,小身子挺得笔直,仰着脑袋,声音清亮得像铜铃:“我不是外人,我和你们家李府尹是通家之好,你快进去通报一声!”

门房见他说得认真,不像是撒谎,犹豫了片刻,还是转身进府通报了。没过多久,李膺便亲自迎了出来,只见他身着锦袍,面容儒雅,目光落在孔融身上时,满是疑惑:“你这孩子,我从未见过你,你说你我是通家之好,可有凭据?莫非是你祖父与我相识?”

孔融闻言,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礼,那模样,比许多成年人还要端庄:“先生说得没错,我先祖孔子,与先生的先祖李老君(老子李耳),当年曾论道为师友,孔子曾向老子问礼,二人相交甚笃。如此说来,我与先生便是世代通家,难道不算好友吗?”

这番话,说得条理清晰,有理有据。当时李府里正好坐满了宾客,都是洛阳城里的名士,众人听了这十岁孩童的话,无不惊叹连连——这孩子年纪虽小,却饱读诗书,反应机敏,真是个难得的神童!

席间,有一位官居太中大夫的陈炜,见众人都夸孔融,心里有些不服气,便对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:“哼,小时候聪明伶俐,长大了未必有什么出息。”

这话虽轻,却偏偏被孔融听了去。他当即抬眼看向陈炜,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,语气却十分恭敬:“听先生今日所言,想来先生小时候,必定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吧?”

一句话,让陈炜瞬间面红耳赤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众人见状,更是哈哈大笑,纷纷称赞孔融反应之快,言辞之妙。李膺也笑着点头,对孔融赞不绝口:“这孩子,将来必定是个栋梁之才!”

可谁也没想到,这位众人眼中的“栋梁之才”,人生的底色里,除了聪慧,还有一份刻在骨子里的孝义与倔强。

十三岁这年,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砸在了孔家——父亲孔宙病逝了。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,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来。孔融更是悲痛欲绝,他伏在父亲的灵前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冰冷的青砖上,三日三夜水米不进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连起身都要靠哥哥们搀扶。有时候哭到极致,他竟会直接从地上晕过去,醒来后又接着哭,那份哀痛,连邻里乡亲见了都忍不住落泪。

后来,州里的官员听说了孔融的孝行,纷纷称赞他“孝行过人”,孔融的名声,也因此更响了。

可命运似乎总爱考验这个懂事的孩子。没过几年,灵帝时期,“党锢之狱”再起,宦官专权,朝政混乱,那些坚守气节、敢于和宦官作对的名士,纷纷遭到迫害,李膺、杜密、范滂等贤才,全都被杀害了。

其中有一位名叫张俭的党人,是孔融哥哥孔褒的好友。他四处逃亡,被宦官追杀得走投无路,一路辗转,来到了曲阜,想投靠孔褒避一避风头。可偏偏那天孔褒外出办事,不在家里,只有十六岁的孔融在家。

张俭站在孔家门口,神色慌张,眉头紧锁,连姓名都不敢轻易透露,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。孔融见他模样狼狈,眼神里满是忧戚,又听他说是哥哥的朋友,心里便明白了几分——想必是遇到了大麻烦。

他没有丝毫犹豫,当即把张俭拉进了屋里,关上大门,轻声说道:“先生别怕,我哥哥虽然不在家,但您是他的好友,我定然会护住您。”

就这样,孔融自作主张,把张俭藏在了家里。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没过多久,官府的人就循着踪迹找来了,要搜捕张俭。张俭见状,知道孔家不能再待了,便趁着夜色,悄悄离开了孔家,继续逃亡。

官府的人没有抓到张俭,便把气撒在了孔家身上,当即把孔褒和孔融都抓进了监狱。面对官府的审讯,兄弟二人竟争着认罪。

孔褒抢先说道:“张俭是我的朋友,是我让他来家里避难的,与我弟弟无关,要杀就杀我!”

孔融却连忙摇头,大声说道:“不对!是我把张俭藏起来的,哥哥当时不在家,这件事全是我的主意,罪责应该由我来担!”

兄弟二人争得面红耳赤,官府的官员也拿不定主意,只好把孔母也传了过来,询问她的意见。

孔母看着两个儿子,眼神里满是心疼,却依旧坚定地说道:“我是一家之长,家里出了这样的事,自然该由我来承担全部罪责,与孩子们无关。”

一门三人,争相赴死,这份气节与情义,让官府的官员深受触动,却也更加为难——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判谁有罪。无奈之下,只好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朝廷,让朝廷来定夺。

最终,朝廷下诏,判定由孔褒承担罪责,论死处斩。而孔融,也因为这份“舍身救友”的义举,名声大噪,被朝廷的公卿大臣们纷纷举荐。后来,他先在司徒杨赐的府中任职,又进入大将军何进的幕府,年纪轻轻,便在官场里崭露头角。

可孔融的性子,注定了他在官场里走得不太平。不久后,董卓率军入朝,把持了朝政,独断专行,朝中大臣大多敢怒不敢言。孔融却偏不,他每次在朝堂上发表意见,都直言不讳,常常与董卓的想法相悖,气得董卓脸色铁青,却又碍于他的名声,不敢轻易动他。

恰逢此时,黄巾军在山东北海一带再次起义,声势浩大,朝廷多次派兵镇压,都没能平定。董卓见状,心里暗暗盘算:不如把孔融派去北海当太守,让他去对付黄巾军,若是他能平定叛乱,那是朝廷的福气;若是他败了,正好借黄巾军的手除掉他,一举两得。

就这样,三十几岁的孔融,被任命为北海相,离开了繁华的都城洛阳,前往北海赴任。

初到北海,孔融便展现出了他的抱负。他十分推崇儒学,在当地修建学校,招收弟子,亲自讲授儒家经典;他还四处寻访贤才,只要是有才能的人,无论出身贵贱,他都一一举荐,委以重任。在他的治理下,北海一带的学风渐渐兴盛起来,百姓们的生活也渐渐安定了一些。

可孔融毕竟是个文人,熟读诗书却不擅长带兵打仗。没过多久,黄巾军就再次大举进攻北海,孔融率领士兵屯兵都昌,被黄巾军团团围住,形势十分危急。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,士兵们也伤亡惨重,眼看城池就要被攻破,孔融却急得团团转,一点儿办法也没有。

就在这时,一位名叫太史慈的义士站了出来。太史慈武艺高强,胆识过人,他自告奋勇,愿意突围出去,前往平原郡,向时任平原相的刘备求救。

那天夜里,夜色浓重,寒风呼啸。太史慈趁着黄巾军防守松懈,骑着一匹快马,手持长枪,冲破了黄巾军的包围圈,一路疾驰,奔向平原郡。等到他赶到平原郡时,早已是人困马乏,浑身是伤。

刘备听说太史慈是来替孔融求救的,不禁大惊失色,眼睛瞪得溜圆,手里的锄头都掉在了地上——要知道,当时的刘备还只是个小小的平原相,名声远不如孔融响亮,他从未想过,像孔融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,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,还会向自己求救。

震惊之余,刘备更多的是感动。他当即点齐三千士兵,亲自率领着,跟着太史慈赶往北海,救援孔融。最终,在刘备的帮助下,黄巾军被击退,都昌之围得以解除。

经此一役,孔融的名望更高了,可他“好虚名而不务实际”的性子,也渐渐暴露了出来。

后来,长安城里传来消息,董卓被王允和吕布联手诛杀了,汉献帝却陷入了流亡之中,朝政一片混乱。此时的天下,群雄并起,袁绍和曹操凭借着强大的势力,成为了最有威望的两大诸侯,许多官员和名士,都纷纷选择投靠他们,以求自保和发展。

有人劝孔融:“如今天下大乱,袁绍和曹操势力最强,你不如选择投靠其中一方,也好有个依靠,不然独自坚守,迟早会出事的。”

可孔融却摇了摇头,眼神里满是不屑:“袁绍和曹操,都是心怀不轨之人,他们表面上拥护汉室,暗地里却都想着篡夺皇位,我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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