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4章 那些藏在玩笑里的知己情与人生味(1/2)

暮春的江南,细雨刚歇,空气里浸着草木的湿甜。苏轼披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,踩着石板路上的水洼,晃悠悠往定慧寺去。他刚从黄州贬所挪到常州,官阶降了又降,可脚步里倒没多少愁绪——毕竟,定慧寺里有个能让他忘了朝堂烦心事的人,佛印禅师。

推开门时,寺里的香火味混着后院的竹香飘过来,几个小沙弥正蹲在廊下晒经书,见了他,都笑着喊“苏居士来了”。苏轼摆摆手,眼瞅着佛印常待的那间禅房关着门,便故意扬着嗓子喊:“喂,那打坐的‘秃驴’,今儿躲哪儿偷懒呢?”

话刚落音,廊下一个穿灰布僧衣的小沙弥“噌”地站起来,约莫十二三岁,脸蛋圆圆的,眼睛却亮得很,叉着腰怼回来:“居士莫急,‘东坡’在那边,草正嫩着呢!”

苏轼一愣,随即拍着大腿笑起来。他这“东坡居士”的号,是被贬黄州时自己取的,如今倒被这小和尚拿来接话——他问“秃驴何在”,小和尚便说“东坡吃草”,明着是指后院坡上的草,暗里却把“秃驴”的名头轻轻巧巧怼回他身上。旁边的小沙弥们都捂着嘴笑,苏轼也不恼,反倒拉着那小和尚的手问:“你这小机灵鬼,是佛印那和尚教你的?”

小和尚仰着头道:“师父没教,只是常说,居士一来,就得备好‘接招’的话。”正说着,禅房的门开了,佛印披着红色僧袍走出来,肚子圆滚滚的,像揣了个小皮球,笑着道:“你啊,每次来都没个正形,也不怕吓着小徒弟。”

苏轼凑过去,拍了拍他的肚子:“我看你这肚子里,不是经书,是一肚子怼我的主意。”

两人相视而笑,这熟稔的模样,谁能想到,他们的相识,竟是源于一场仕途的狼狈。

那时候苏轼还不是“东坡居士”,是朝廷里意气风发的殿中丞。宋神宗刚登基,一心要变法图强,把王安石推到了变法的前头。苏轼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,见新法推行得急,地方官为了凑政绩,把青苗法弄成了变相盘剥百姓的手段,便一次次上书,把新法的弊端一条条列出来,直戳王安石的痛处。

王安石气不过,在神宗面前说了几句,神宗本就觉得苏轼“碍事”,干脆把他贬到杭州做通判。可这还不算完,苏轼到了湖州,写了篇《湖州谢上表》,里头一句“愚不适时,难以追陪新进;老不生事,或能牧养小民”,被御史台的人抓住把柄,说他“谤讪朝廷”“怨怼君主”。

就这么着,苏轼被连夜从湖州押回汴京,扔进了御史台的大牢——这便是后来闻名的“乌台诗案”。那三个月,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夜里听着狱外的风声,都觉得是催命的锣。好在朝里还有人记得他的才,连王安石都上书说“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”,神宗才松了口,把他贬到黄州,做了个有名无实的“团练副使”。

到了黄州,苏轼心灰意冷,干脆在城东的山坡上开了块荒地,种些稻子蔬菜,给自己取了个“东坡居士”的号,日子过得倒也清净。也是在这时候,他听说附近的金山寺里有个叫佛印的和尚,据说三岁能背《论语》,五岁能作诗,神宗还亲自赐了“佛印”的法号,却偏偏不恋官场,一心只做和尚。

苏轼本就好奇,便挑了个晴天去金山寺。那天佛印正在讲经,台下坐满了香客,苏轼挤在人群里听,见佛印虽然体态丰腴,说起经来却字字恳切,不像那些故弄玄虚的僧人。讲完经,苏轼上前搭话,刚报了名字,佛印就笑了:“早闻苏学士大名,今日得见,幸会。”

两人找了间禅房坐下,茶水刚沏好,苏轼就忍不住逗他:“大师看我像什么?”佛印抬眼打量他,慢悠悠道:“像一尊佛。”苏轼乐了,故意摸着下巴笑道:“我看大师你,倒像一摊牛粪。”

他以为佛印会生气,没想到佛印只是笑着摇头,没接话。苏轼心里得意,觉得自己占了上风,回家就跟妹妹苏小妹显摆。苏小妹听了,叹了口气:“哥,你这是输得彻底啊。佛语说‘相由心生’,他看你是佛,是因为他心里有佛;你看他是牛粪,那你心里装的是什么?”

苏轼脸一红,才明白自己那点小聪明,在佛印面前根本不够看。打那以后,他总往金山寺跑,跟佛印聊禅理,论诗文,有时候还一起喝酒吃肉——佛印虽说是和尚,却不怎么守清规,苏轼带的东坡肉,他吃得比谁都香。一来二去,两人就成了实打实的知己。

熟了之后,苏轼的“毒舌”就更没遮拦了。他总爱拿佛印的光头和肚子开玩笑,佛印也不恼,总能不动声色地怼回来,次数多了,倒成了两人之间的乐趣。

有一回,两人约着泛舟江上。那天天晴得好,阳光洒在江面上,波光粼粼的,像撒了一把碎金子。苏轼撑着船桨,忽然指着岸边喊:“佛印你看!”佛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只大黄狗正趴在岸边,叼着根骨头啃得正香。

佛印一怔,随即就明白了——苏轼这是在调侃他,暗指“狗啃和尚骨”呢。他看了看苏轼手里的扇子,那扇子上题着苏轼刚写的一首诗,苏轼天天揣在怀里,逢人就拿出来显摆。佛印忽然伸手,一把抢过扇子,“咚”地扔进了江里。

苏轼急了:“你这和尚,疯了不成!”话音刚落,就见佛印指着江水笑道:“你看,水流东坡诗(尸)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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