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9章 帐篷里的星光(1/2)
腾格尔的马蹄踏过最后一道山梁时,夕阳正把草原染成熔化的金子。他勒住缰绳,看着远处帐篷顶上飘起的炊烟,像条白色的哈达系在蓝天上。
阿爸,你看我带啥回来了!他掀开门帘的动作太急,把挂在门楣上的风马旗碰得簌簌响。
毡房里,酥油灯的火苗像颗不安分的星星,在铜灯座上跳来跳去。阿妈正用银勺搅着铜锅里的奶茶,奶皮在表面结出层薄薄的黄壳。
腾格尔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,用红绸布裹了三层。解开时,玻璃壳在酥油灯光下泛着冷光,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。
这是啥?妹妹其其格扒着他胳膊,小辫子上的红绒球蹭到他手背,像个透明的石头蛋。
这叫电灯!腾格尔把那东西举得高高的,眼睛亮得比灯座上的火苗还旺,我在城里见的,一按就亮,比一百盏酥油灯还亮!
这话得从半个月前说起。盟里的供销社主任捎信,说有批新式农具要牧民代表去看看。腾格尔自告奋勇去了,谁知道那所谓的新式农具他没记住多少,反倒被旗政府办公楼里的光亮勾了魂。
那天傍晚他找厕所,拐进条黑漆漆的走廊。正摸墙呢,旁边办公室突然亮起一片光,白得晃眼,把墙上的锦旗都照得清清楚楚。一个戴眼镜的干部随手按了下墙上的铁疙瘩,那光就灭了,再按一下,又亮起来。
这是电灯,不用添油,不用吹熄。干部见他看呆了,笑着解释。
腾格尔的心当时就飞起来了。他家的酥油灯总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,阿妈缝补羊毛时总抱怨光线太暗,妹妹晚上起夜总被毡房的门槛绊倒。要是有了这不用添油的灯,日子该多亮堂!
他在旗里转了三天,终于在一家杂货铺找到这东西。老板说这叫,还比划着要配些线线棒棒。可腾格尔急着回家,没等老板说完就付了钱,揣着灯泡跨上了马。他想,这么神奇的物件,肯定跟玛尼堆上的经幡一样,挂起来就能显灵。
快挂上!快挂上!其其格拍着小手跳。
腾格尔踩着木箱,把帐篷顶部的木杆擦了又擦。他找出最结实的牛筋绳,把灯泡捆得结结实实,像挂起颗透明的月亮。全家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——阿妈放下了手里的针线,弟弟巴特把啃了一半的奶疙瘩都忘了嚼。
他学着干部的样子,在灯泡底座上摸来摸去,可那东西冰凉凉的,怎么按都没反应。
是不是要念咒语?阿妈把佛珠攥得紧紧的。草原上的经筒要顺时针转才灵验,说不定这城里的物件也有讲究。
腾格尔清清嗓子,把在旗里听到的几句蒙语口号念了一遍。灯泡依旧黑沉沉的,像颗被冻僵的星星。
我来试试!巴特搬来小板凳,踮着脚往灯泡上哈气,阿爸说过,冻住的奶豆腐哈口气就软了。
哈气在玻璃壳上凝成白雾,又慢慢散去,还是没亮。
其其格急得直跺脚:是不是你买错了?这分明是块玻璃!
腾格尔的脸涨成了紫棠色。他把灯泡卸下来,翻来覆去地看,又对着酥油灯照了照,玻璃壳里的钨丝弯弯曲曲,像只蜷着的银虫。没错,就是这个!那天我亲眼看见它亮的!
接下来的三天,腾格尔成了草原上的。
他试着往灯泡里灌酥油,结果油从底座漏出来,把羊毛毡浸了块黄渍。他让巴特爬上帐篷顶,把灯泡举得高高的,说离太阳近点说不定能晒亮,结果正午的日头把玻璃晒得滚烫,差点烫掉巴特的手。有天夜里刮大风,他觉得是风不够大,抱着灯泡站在风口,任沙砾打在脸上,那东西还是没动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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