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6章 米在心头,她藏了千石(2/2)
大掌托住苏惜棠摇摇欲坠的身子,指腹触到她后颈的冷汗,凉得他心尖直颤。
经脉......他喉结滚动,指尖轻轻搭在她腕间。
这才发现那些本该输送灵气的脉络泛着不自然的金芒,像无数根细针嵌在血肉里,你在用自己当引线?
苏惜棠靠在他怀里,睫毛上还沾着血珠。
她想摇头,可每动一下都像有钝刀在刮骨头:只有我的血能通契......她望向墙角排着队的村民,老吴头攥着旱烟杆的手在抖,小桃咬着唇把帕子往嘴里塞,他们要是知道粮存不下来......
话没说完,又是一阵剧咳。
关凌飞急得额角青筋直跳,突然瞥见她腰间的玉佩——第七瓣青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。
他猛地想起前日白耳说过,玉佩灵气与宿主命息相连,这哪是存粮?
分明是拿命在换!
你等等。他突然松开手,转身抄起案上的猎刀。
刀刃划过左臂的瞬间,血珠顺着肌理往下淌,他却像没知觉似的,将染血的手掌按在玉佩背面。
叮——
清越的脆响惊得烛火一跳。
玉佩突然泛起暖光,与关凌飞的血珠融为一体。
他望着掌心的红痕,忽然觉得心口发沉——不是疼,是种奇异的牵连感,像有根细若游丝的线,一头系着他的心跳,一头系向四面八方。
老七家的脉弱了。他脱口而出,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抬眼看见白耳正扶着李三妹,那孕妇的手正悄悄护着肚子,李三妹的......稳。
苏惜棠愣住。
她望着玉佩上新增的血色纹路,忽然明白过来:你......
我能感应藏粮者的心跳。关凌飞扯下衣襟裹住伤口,声音哑得像砂纸,以后换我守着粮情。他捧住她的脸,拇指抹掉她嘴角的血,你只需要撑到百人成仓。
祠堂外的雄鸡开始打鸣时,最后一位村民——小桃的奶娘王婶——终于完成契术。
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,眼睛亮得像星子:真觉着肚子里有团热乎气儿,比揣了个暖炉还踏实。
小桃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。
老秤头凑在她身边,报数的声音比往日还洪亮:王婶藏一升八合,脉息匀得跟晨钟似的!小荷蹲在两人脚边,指尖悬在王婶肚皮上方半寸,笑得露出小虎牙:有光!
像串金葡萄!
程七娘倚着门框啃冷馍,望着渐渐散去的村民,银簪在鬓边划出冷光:裴昭那老匹夫昨日还派了三个探子蹲在村东头,这会儿怕正盯着空粮仓流口水呢。她瞥了眼苏惜棠苍白的脸,又补了句,你要是敢晕过去,我就拿辣椒水灌醒你。
苏惜棠靠在关凌飞肩头,望着晨光里晃动的人影,忽然笑了:让他盯。
正午的日头毒得很。
裴昭的官靴踏碎青竹村的石板路时,带起一片尘土。
他身后跟着八个持棍的衙役,腰间的铁牌撞得叮当响——昨日他在县衙拍碎了茶盏,说青竹村囤粮不售是谋逆,今日便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。
开仓!他站在粮仓前,指尖几乎戳到守仓的老吴头鼻尖。
草苫子被掀开的瞬间,他的笑僵在脸上——整座粮仓空荡荡的,只有墙角落着几粒陈米,在阳光下泛着灰。
好个福女!裴昭甩着水袖转身,却见苏惜棠正站在晒谷场上,身后跟着小桃、程七娘,还有百来个扛着锄头、提着菜篮的村民。
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腕间的红绳却格外醒目。
裴大人要看粮?她拍了三下手。
第一声掌响,田埂上的张猎户直起腰;第二声,井边洗衣的刘嫂子擦了擦手;第三声,灶房里烧火的赵婶把火钳往地上一磕。
百人从四面八方聚拢,在晒谷场站成个半圆,像片被风推过来的云。
苏惜棠轻声说。
最先动的是李三妹。
她抚着肚子,微微仰头。
一缕白气从她唇间溢出,凝在半空,竟慢慢凝成米粒大小的珠——金澄澄的,还沾着稻花的香气。
接着是老秤头,是小桃的奶娘,是白耳,是针婆子......白气接二连三地从百人唇间升起,落地成米,眨眼间堆成小山。
裴昭的官帽歪了。
他踉跄后退,撞翻了衙役的棍子。
阳光照在米粒上,泛着他从未见过的金光——那光里有李三妹肚子里的胎动,有老秤头数脉搏的念叨,有小荷眼里的星子,还有苏惜棠腕间红绳上未干的血。
这不是藏粮......他望着玉佩上与地脉同频的微光,喉结动了动,是道生民间。
晒谷场外的槐树下,几个挑着担子的外乡客看得目瞪。
其中一个摸出怀里的拨浪鼓,手都在抖——这奇景要是传回五县......他抬头望了眼青竹村的山,突然觉得那山尖上的云,都像裹了层米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