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1章 碑不说谎,人敢信天(1/2)
第七日辰时三刻,青竹村头的测雨碑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。
石伢子举着油布包的《晴雨簿》,被几个外村汉子挤得踮脚,后颈渗出细汗:“莫抢!每村抄三页,程娘子说了,明日送誊清本去柳河!”
苏惜棠站在老槐树下,指尖无意识蹭过腰间玉佩。
这七日她每日寅时便来,看碑身纹路从晨露里透出几分润色,再对照《晴雨簿》上“辰时雨、未时晴”的批注——昨日午后那阵太阳雨,连最远的柳河村都淋着了,可碑上“石润七分”的标记,竟比钦天监半个月前发的“全月大晴”黄榜准了十倍。
“苏娘子!”程七娘从人堆里挤出来,油皮袋在腰间晃得哗啦响,“柳河、白崖、松溪三村的里正都来了,说要联个‘天时共议堂’,每村派个能识字的轮值看碑。石伢子那小子嗓门大,被推成‘天时官’了!”
话音未落,村东头突然响起三声铜锣。
石伢子举着铜锣冲过来,青布短衫下摆沾着泥点:“苏娘子!程娘子!碑上石润八分!我敲了三遍锣,让各家备桶接雨!”他仰起脸,鼻尖还沾着墨渍,“小桃姐教我在碑边立了块木牌,写着‘今日雨,申时二刻’——要是准了,明日我教隔壁二柱敲锣!”
几个在田埂上割草的小娃蹦跳着跑过来,脆生生唱新编的童谣:“钦天监扯谎,青竹碑不藏,问天不用拜,看看苏娘滴水缸!”苏惜棠望着他们被太阳晒得泛红的小脸,喉咙突然发紧。
半个月前这些孩子还蹲在墙根啃野菜,如今个个兜里装着她空间种的甜薯干,连眼睛都亮得像星子。
“好,准了。”她摸了摸石伢子的头顶,目光扫过测雨碑上深浅不一的刻痕。
碑是老吴头带着几个木匠连夜凿的,石面粗粝却平整,每道纹路都浸着桐油防裂。
前日她悄悄在碑底埋了把空间里的灵土,想来是这灵气催着碑石更敏了——可这些,到底不能说。
忽然,村口传来马蹄声。
苏惜棠抬眼,见三匹白马踏尘而来。
为首那人着月白锦袍,腰间悬着青铜罗盘,眉目如霜,正是前日在县衙见过的钦天监少监裴昭。
“好热闹。”裴昭勒住马,目光扫过测雨碑,指尖叩了叩罗盘,“凡人妄测天意,终将招祸。这碑不过巧合,待大旱真至,尔等方知何为天威。”
人群霎时静了。
几个新到的外村汉子缩了缩脖子,柳河村的王里正搓着衣角:“裴大人,可这碑...这七日...”
“七日算什么?”裴昭冷笑,罗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“去岁春旱,某观星百日,测得‘荧惑犯心主女主乱政’,结果如何?你们青竹村出了个‘福女’,倒把天规踩在泥里?”他话音未落,人群里传来抽气声——那是前日被苏惜棠治好疹子的张婶,正攥着孩子的手往后躲。
苏惜棠盯着裴昭腰间的罗盘,突然注意到他身侧的小道童。
那是钦天监的观星使童子小月,此刻正垂着头,指尖微微发抖。
她袖中露出半截铜钉,趁裴昭转身时迅速蹲下身,将铜钉插入测雨碑底的缝隙。
“天威在上,好自为之。”裴昭甩了甩袖袍,打马而去。
村民们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散了,只剩苏惜棠站在碑前,望着小月离开时慌乱的脚步。
等人群全散了,她蹲下身,指尖轻轻一勾,那枚铜钉便落进掌心。
钉身刻着细小的纹路,凑近了看,竟有“齐民星历·夏至线”几个小字。
苏惜棠心跳加快——这铜钉的材质不像普通青铜,摸起来凉得刺骨,倒像是...她突然想起空间里那方刻着星图的玉匣,难道和钦天监有关?
是夜,苏惜棠裹着粗布斗篷,沿着村后山路往深山走。
程七娘下午塞给她半块防风油,说破庙那片林子里虫多。
她攥着铜钉,听着山风掠过松枝的声响,直到看见半座残墙——那是老吴头说的“被雷劈了的破庙”,如今只剩个石砌的佛台,积着半尺厚的蛛网。
“谁?”黑暗里传来一声咳嗽。
苏惜棠摸出火折子,见佛台后蜷着个白发老者,身上的旧青衫洗得发白,却浆得齐整。
他盯着她手中的铜钉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:“这是...先帝用过的定星校准器!你...你是从观星台拿的?”
“是小月给的。”苏惜棠将铜钉递过去,“她救过我家娃的命。”
老者的手剧烈颤抖,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,抖开竟是本泛黄的书册,封皮写着《齐民星历》。
“我是钦天监弃徒周正,”他翻开书,指着一页批注,“当年我就说,天有常数,非不可知。观云、测风、察地脉,皆可预灾——可他们说我‘亵渎天机’,把我赶了出来。”他用指甲刮过书页上的墨迹,“你看这行:‘夏至三庚入伏,地温升则雨线北移’——哪有什么天命不可违?不过是前人把看天的本事,锁进了钦天监的库房!”
苏惜棠凑过去,见那页纸角还沾着茶渍,显然被翻看过千百遍。
窗外的月光漏进来,照在“齐民”二字上,她突然明白:所谓星象,原是古人把看天的经验刻进星图,可到了如今,倒成了某些人垄断“天意”的工具。
“姑娘,”周正合上书本,目光灼灼,“你这碑,测的不是天,是地脉的呼吸。那铜钉能测地气波动,你拿它去对《晴雨簿》,能更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她,“这是我这些年记的《地温录》,送你了——记住,天不会说话,但地会。”
山风卷着松针打在窗纸上,苏惜棠攥着那本《齐民星历》,只觉掌心发烫。
等她回到村里,已是三更天。
路过晒谷场时,隐约听见墙角有动静——两个黑影缩在草垛后,压低声音:“三日后...吸人阳气...”
她脚步一顿,月光下,测雨碑的影子像把剑,直直插在地上。
三日后卯时,青竹村头飘着湿冷的雾。
苏惜棠正蹲在灶前添柴,忽听得院外传来嘈杂的骂声。测雨碑吸人阳气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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