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8章 焦土开花,星落成河(2/2)
“走。”陆昭别过脸,声音像砂纸磨过石片,“你们的妖法,我不喝。”
小芽没动。
她把碗轻轻放在他膝头,指腹在碗沿画了个圈——那是她跟小桃学的“喝”的手语。
陆昭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,突然暴喝一声,抬手将陶碗砸向焦土。
“假的!”他踉跄着站起来,鞋跟碾碎了两片草叶,“当年我救张寡妇时,你们说我坏了规矩;我给瘸子接骨,你们说我越了本分!现在弄些会发光的草,就想让我信你们是活菩萨?”
陶片飞溅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。
小芽蹲下身,用沾着血痂的手指去捡碎碗,发顶的灰生草干花蹭到陆昭的裤管。
他望着她腕上新结的疤,忽然想起三天前张九师父咽气前说的话:“陆昭啊,你守了一辈子医馆的规矩,可医道该守的,从来不是那些破本子……”
喉间突然泛起腥甜。
陆昭捂着嘴后退两步,指缝渗出暗红的血珠——他咳了十年的顽疾,这两日愈发严重了。
他扶着焚契碑滑坐在地,视线落在焦土上那滩残汤里。
银泡还在往上冒,像极了他小时候在药庐里见过的灵泉。
“就一口。”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,“喝完就死,也比咳死强。”
他捡起半块带汤的陶片,凑到唇边。
药汁入口的瞬间,他浑身一震——不是苦,是清甜,像春天第一口山泉水,顺着喉咙往下淌,烧了十年的肺突然凉了。
他仰头喝尽最后一滴,眼前发黑栽倒,迷迷糊糊间听见小芽的呜咽,还有远处程七娘喊“昭叔!”的声音。
再睁眼时,天已大亮。
陆昭摸着自己的胸口——那里不再像压着块烧红的砖,呼吸竟能顺畅地进到肺底。
他撑起身子,发现自己躺在张寡妇家的土炕上,小芽蜷在炕角打盹,怀里还抱着半块陶片。
他望着掌心,那里沾着一点残汤的银渍,在阳光下泛着细弱的光。
“难道……”他对着窗棂上的晨光呢喃,“真是我错了?”
第七日正午的日头刚爬上树梢,焚心区突然震颤起来。
正在晒药的针婆子最先察觉——她的药筛子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筛里的紫苏叶全震到了半空。
“地动!”她喊了一嗓子,可话音未落,震颤便变作轻颤,像大地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。
小桃从账房跑出来时,发辫上的红绳都散了。
她望着焦土方向,手里的炭笔“啪”地断成两截——整片焚心区的灰生草都在抽条!
墨玉般的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,顶端的骨朵儿“噼啪”裂开,露出星子似的小花。
每朵花只有指甲盖大,却亮得刺眼,金红银三色的光粉簌簌往下落,沾在人衣裳上,像落了身碎星星。
“灰生花开!”王猎户媳妇的尖叫混着孩子的笑声炸响。
张寡妇怀里的盲童小满突然挣下地,跌跌撞撞往焚心区跑:“奶!我能看见光了!是星星在飞!”瘸子李柱摸着自己变形的膝盖,眼泪砸在青石板上:“不疼了……十年的老寒腿,不疼了!”
针婆子摘下戴了三十年的口罩。
她布满皱纹的手悬在花前半寸,银白的发丝被光粉染成了金色。
“我守了一辈子规矩,”她声音发颤,“原来真正的医术,是从灰烬里爬出来的。”
苏惜棠是在光粉飘到灵田时察觉异状的。
她正蹲在田埂边查看新育的灵稻,忽然觉得后颈发烫——那是玉佩要共鸣的征兆。
抬头望去,焚心区方向的光雾已经漫过了村头老槐树,连灵田的水稻都在轻轻摇晃,叶尖凝着细小的光珠。
“阿棠!”关凌飞从山路上跑下来,猎刀鞘撞在青石上叮当作响,“七娘说焚心区开花了,小芽的手在发光!”
苏惜棠攥紧玉佩。
空间里传来“咔嚓”一声轻响——那是第十亩边缘的土在翻动。
她望着漫天星雨般的光粉,忽然想起昨夜梦里的古老女声:“七转成,焚心立。”脚下一步步往焚心区中心走,鞋底碾碎了几片光粉,凉意顺着脚踝往心口钻。
“停!”程七娘从后面追上来,却在触到她后背时顿住——苏惜棠的影子里有金线在流动,像活物似的往焦土里钻。
焦土在她脚下裂开蛛网状的细缝。
苏惜棠咬破舌尖,血珠坠地的瞬间,玉佩“嗡”地发出清鸣。
鲜血没入焦土的刹那,她眼前闪过一片火海,又有清泉从地底下涌上来,浇灭了火焰。
“待八归位,山河听令。”那声音比昨夜更清晰,带着松涛般的回响。
她抬头,发现正午的天空里,北斗七星竟亮得刺眼。
辅弼二星微微偏移,像被什么力量轻轻拨了拨。
灵田空间内,第十亩的新土正翻涌成褐色的波浪,浪尖上隐约浮出一座地宫的轮廓,门楣上刻着两个古字:归源。
“阿棠?”关凌飞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,“你在看什么?”
苏惜棠转头,看见他眉梢沾着光粉,像落了层星子。
她笑了笑,没说话——有些事,要等第八日才说得清。
夜风卷起光粉时,青竹村的土墙上多了许多脚印。
隔壁石崖村的猎户翻了山来,怀里抱着咳血的娃;山坳里的药农背着竹篓来,篓里装着发黑的药材。
他们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望着焚心区的光雾窃窃私语:“听说那草开的花能治百毒?”“明儿天一亮,我就去药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