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8章 焦土开花,星落成河(1/2)
焚契第三日清晨,青竹村的雾还没散透,小芽的竹编鞋尖已碾过焦土边缘的碎石。
她脖颈上系着的灰生草干花被晨露打湿,发梢沾着星点白灰——这是她连续第三日天不亮就来的证据。
小芽!王猎户媳妇担着水路过,木桶在青石板上磕出脆响,那地儿烫得能烙饼,你跪这儿作甚?
哑女没回头,指节抵着焦土轻轻叩了叩。
暗红的土粒簌簌往下掉,露出下面更深的灼色。
她忽然往前挪了半步,膝盖压在焦土上,布料冒起青烟。
王猎户媳妇吓得水都泼了半桶,刚要冲过去拉人,却见小芽的手正缓缓扒开焦壤——她指甲缝里全是血,掌心的水泡破了又结,可动作比绣花还轻。
哎呦我的小姑奶奶!王猎户媳妇扑过去要拽她胳膊,却在触到小芽手腕时顿住。
那细瘦的手腕烫得惊人,像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火钳。
小芽却突然抖了抖肩膀,整个人僵成石像。
王猎户媳妇顺着她视线看过去——焦土里裂开道细缝,一株草芽正顶开碎石。
茎秆墨玉般透亮,比寻常灰生草细了三倍,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锐劲儿,仿佛要戳穿这层焦壳。
程姐!惜棠姐!王猎户媳妇扯着嗓子喊,水桶哐当砸在地上。
小芽已经跪直了背,指尖轻轻碰了碰草茎。
焦土地吸走她指尖的血珠,草芽却突然颤了颤,顶端冒出颗米粒大的银珠。
那珠子亮得晃眼,像把星星揉碎了捏成的,小芽眼睛瞬间瞪圆,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。
小桃是跑着来的,发辫散开一半,怀里还揣着程七娘新制的竹片账本。
她刚蹲下,银珠地掉在焦土上,滚了两滚就钻进裂缝里不见了。
小桃炭笔在竹片上划得飞快:株高三寸,茎脉银纹,珠体含灵?写完抬头,正撞进苏惜棠带着薄茧的掌心——不知何时,女主已蹲在她身侧,指尖悬在草芽上方半寸,没敢碰。
苏惜棠轻声说。
她能感觉到灵田在震颤,那震颤顺着脚底往上爬,像有人在敲她的骨头。
焦土下的热度不是灼烤,倒像块烧红的炭,裹着层要破壳的软。
阿棠。关凌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山风的凉意。
他手里提着猎刀,刀鞘上沾着草屑,巡山的猎户说,山脚下的蛇都往这边爬。
苏惜棠转头时,小芽正把脸贴在焦土上。
她沾着血的手抚过草芽,嘴唇动了动——这是哑女三年来第一次有说话的架势。
当晚月上柳梢头,青竹村的灯火次第熄灭。
张寡妇家的土炕上,盲童小满突然坐起来,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粗布被单上:奶,我梦见娘子了!他摸索着去抓张寡妇的手,娘子站在一片开满星星花的地里,说那是用命换来的药!
村东头老吴头的木工房亮了灯。
老头裹着夹袄蹲在炭炉前,往陶土里掺着碾碎的灰生草——他梦里也见着了那片花海,每朵花落下的金尘都在地上烙出星芒。药在民间,心即是方。他念叨着苏惜棠的话,陶模在手里转得飞快,得刻块碑,把这话刻进石头里。
关凌飞巡夜回来时,靴底沾着湿泥。
他掀开门帘,见苏惜棠正对着灵田方向发怔,月光在她发间落了层霜。程七娘剖了那只野鼠。他解下猎刀挂在墙上,声音放得很轻,脏腑里的菌丝是灰白色的,把尸苔毒都裹住了。
苏惜棠转身时,他看见她眼底的光——像极了三年前,她第一次从空间里捧出亩产千斤的稻穗时的光。七娘说,关凌飞走到她身边,大掌覆住她手背,这草能活人,比《千金续方》里的还金贵。
所以她让小芽守着。苏惜棠笑了,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老茧,小芽是灰生草的守护童,对吧?
她今天想说话了。
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。
关凌飞突然皱眉,拉着她走到窗边。
月光下,焦土方向有细碎的银光在飘,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风里。
阿棠,他喉结动了动,你说这焦土,到底是要生,还是要...
是重生。苏惜棠打断他,声音轻却坚定。
她望着那片暗红的土地,想起三日前陆昭瘫坐在灰烬里的模样,想起村民们刻在灶台上的药方,张九师父说火种在人心里,现在看来,连地都跟着活了。
深夜的愿誓台格外寂静。
陆昭抱着个缺了口的陶碗,碗里盛着半盏凉水。
他盯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,看了很久很久。
风卷着焦土的气息吹过来,他突然打了个寒颤——水面上的倒影,好像不是他了。
(陆昭的手指无意识抠进陶碗裂缝里,瓷片扎进掌心的疼,竟比不过心口那股空落落的闷。
他望着远处灵田方向的银光,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,说不出是疼,还是...痒。
)陆昭在愿誓台下坐了整整七日。
第七日清晨的露水打湿他的青布裤脚时,他的指甲已经在焦土上抠出了五道深痕。
老吴头新刻的焚契碑就竖在三步外,碑身还带着未干的松香,“药在民间,心即是方”八个大字被朱漆描得发亮。
他望着那行字,喉结动了动,枯瘦的手抬到半空,又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来——三天前他摸过碑座,指尖触到的温度竟比他心口还热,烫得他整宿没睡。
“昭叔。”
沙哑的童音从脚边传来。
陆昭抬头,见小芽踮着脚站在焦土边缘,手里捧着个粗陶碗。
碗里浮着几茎墨玉般的草叶,汤面飘着细密的银泡,是苏惜棠用新出的灰生草煎的药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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