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7章 火种不熄,她烧天为灯(2/2)
火焰舔上《野草辨毒录》的瞬间,苏惜棠腕间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。
她被那股热度激得指尖微蜷,却仍稳稳托着书册。
玉心深处传来细若游丝的震颤,像极了初穿来时,灵田第一次苏醒时的脉动——可这次更剧烈,第六瓣青莲状金丝“啪”地绷直,一道冰冷却清冽的力量顺着血脉窜入丹田,她喉间泛起甜腥,却在看见陆昭扭曲的脸时,笑出了声。
“阿棠!”关凌飞的手立刻扣住她发颤的手腕。
他掌心的老茧擦过她腕上未愈的试药伤口,那道被毒草划的血痕正渗出细密血珠。
可苏惜棠没看他,她望着灰烬里飘起的金光——那些曾被她写满药方的纸页,此刻正化作细碎金芒,像被无形的线牵着,顺着她腕间的血珠往皮肤里钻。
“是灵田在收。”她低喃,声音轻得只有关凌飞能听见。
十年前她第一次在柴房抄医书时,灵田还只是巴掌大的土坑;后来每救一条命,灵田就多一分灵气。
此刻那些金芒钻进她身体时,她能清晰感觉到灵田里的稻穗在疯长,根系扎进新翻的焦土里,连带着十年前被她埋在田埂边的药渣,都在簌簌震动。
陆昭的嘶吼刺穿人群:“你们疯了!没了这些纸,病了找谁治?被蛇咬了找谁敷药?”他踉跄着往前扑,却被王猎户的药篓子结结实实撞在腰上。
王猎户媳妇举着烧火棍拦在他跟前,锅底灰蹭了半张脸:“十年前我家小子出痘,惜棠丫头在我家守了七夜,教我用野菊根煮水擦身子。那方子我刻在灶王爷像后头了,你烧了书,我还能刻在房梁上、磨盘上!”
程七娘的算盘珠子“噼里啪啦”响得急。
她攥着算盘往陆昭脚边一磕,青石地面立刻裂了道细缝:“上个月李寡妇的娃被马蜂蜇了,是小桃翻着《活人录》教她用蒲公英捣泥。你当我们学的是字?我们学的是‘活人’——”她突然提高声音,“是惜棠教的‘见人先看眼,摸脉先问寒’,是‘穷家娃的药引子,用自家种的葱须就行’!”
小桃突然尖叫起来。
她本来蹲在灰烬边缘,此时正扒拉着一片焦黑的草叶——那草叶落地的地方,竟冒出了米粒大的绿芽。
她手指发颤地摸出随身的竹片和炭笔,笔尖戳在掌心都没知觉:“灰……灰生草?”她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,“程姐你看!焦叶当根,新芽带金脉!”
针婆子不知何时挤到了前头。
她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小桃肩上,封脉术特有的凉感顺着姑娘后颈窜进去:“莫慌,记仔细。”她盯着那株新芽,眉峰却皱得更深,“这草脉相……像极了《千金方》里提过的‘劫后生’,说是大灾之后才出的灵草。”她转头看向苏惜棠,眼神里的冷硬褪了几分,“你这把火烧的,倒把地底下压着的灵脉烧活了?”
苏惜棠没回答。
她望着灵田方向——那里的新苗原本只是轻轻摇晃,此刻却突然齐刷刷弯下腰,像是在对什么行礼。
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,她脚边的青石板“咔”地裂开条缝,清冽的泉水“噗”地涌出来,溅在她绣着野菊的鞋面上。
泉眼里浮起半块龟甲,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如刀刻:“契分九转,七转焚心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关凌飞的兽牙吊坠突然发烫,他反手按住苏惜棠后腰,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。
十年前他在深山里捡到这枚玉佩时,只当是块漂亮石头;后来看着它护着苏惜棠熬过难产、抗过瘟疫,此刻见龟甲现世,他喉结动了动,“阿棠,你说的‘医在人心’,是不是就和这契有关?”
苏惜棠望着泉水中的龟甲,突然想起张九咽气前抓着她的手说的话:“医道不是藏在书里的,是长在人心里的。”此刻那些钻进她身体的金芒,正顺着血脉往灵田涌,她甚至能听见灵田里的稻穗在“沙沙”说话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用灵田稻治虚痨时,张九拍着大腿喊“神了”的声音;是小桃第一次抄方时,把“柴胡”写成“柴胡”,她笑着用炭笔圈改的声音;是李寡妇抱着活过来的娃,跪在她床前磕的那三个响头。
“凌飞,”她转头看他,眼眶发红,“我好像明白张九师父说的‘火种’了。”她指尖抚过他脸上未褪的刀疤——那是上个月为了给她采药,他被野猪挠的,“不是医书,不是药方,是这些……”她指向人群里攥着药罐的王猎户媳妇,指向举着凿子刻碑的老吴头,指向正用衣襟兜着灰生草的小桃,“是他们记得怎么救人,愿意学怎么救人。”
陆昭突然瘫坐在地。
他望着那堆只剩余烬的医案,又望着周围亮如星火的眼睛,突然笑出了声,笑声里带着哭腔:“我守着师父传的《千金续方》三十年,怕被人偷,怕被人抢,连翻页都戴手套……”他踉跄着爬向灰烬,被王猎户媳妇一棍子戳在背上,“可你们呢?你们把药方刻在灶台上、房梁上、磨盘上……原来最金贵的医契,从来都不在书里……”
夜风卷着余烬往山林里飞。
几片焦叶落在灵田北端的新土上,“滋啦”一声,竟在焦黑的土壤里扎了根。
苏惜棠望着那片突然出现的焦土,能感觉到地底下有滚烫的东西在流动,像岩浆,又像……生机?
她正要走过去,关凌飞却一把拽住她:“阿棠,那地儿不对。”他蹲下身摸了摸焦土,手立刻缩回来,“烫得邪乎,比三伏天的石头还热。”
小桃抱着灰生草凑过来,炭笔在竹片上唰唰写:“焦土区域,温度异常,疑似灵脉异变。”她抬头时,看见苏惜棠正盯着焦土发怔,又补了句,“惜棠姐,程姐说今晚派两个猎户守着,不让娃们靠近。”
苏惜棠点头,目光却仍停在焦土上。
她能感觉到灵田在震颤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往上钻——是生机?
是危机?
她不知道
焚契当夜,青竹村的老人们都说,听见灵田方向传来了婴儿的笑声。
可等天一亮,所有人都盯着那片焦土——它仍泛着暗红,像被火烤了三天三夜的铁块,连凑近两步都烫得人脸疼。
村民们背着药篓绕着走,互相叮嘱:“别碰,邪性。”
没人知道,那焦土里正酝酿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