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5章 断河之时,鹰王裂云(2/2)

老吴头!赵寡妇的大嗓门从背后炸响。这妇人平时连鸡都不敢杀,此刻却抡着斧头劈向自家猪圈的木柱,我家娃喝了福女泪活过来的!这条命早就卖给苏娘子了!她一斧头劈断最后根柱子,青砖哗啦啦砸在泥里,她弯腰扛起两块,额角青筋暴起,您往这儿送土,我送砖!

几个半大孩子挤过来,小铁蛋踮着脚把泥袋塞进老吴头筐里:爷爷,我们排好队传泥袋!孩子们当真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龙,从晒谷场到河道拐弯处,每人怀里都抱着土块或碎砖,脆生生的号子混着雨声炸响:一袋土,一份恩,堵住黑水护亲人!

雨幕越压越低,老吴头的竹筐在肩头颠得生疼。他望着眼前垒到齐腰高的——竹筐叠着砖,砖缝塞着草屑,草屑里渗着灶灰,突然就红了眼眶。这些土是张三家灶膛里烧了十年的暖,这些砖是李二家盖房时省吃俭用攒的,这些草屑是王婶子晒谷场里晒了三季的光......哪是泥?分明是青竹村的魂。

后半夜,雨势稍歇。关凌飞趴在裂云背上,血已经浸透了半件衣襟。鹰群的羽毛黏成一绺绺,最壮的那只黑鹰翅膀上还插着半截断木,每扇动一次都要抖落一串血珠。可下方的却越垒越高,老吴头的竹筐堆成了小山,赵寡妇的砖码出了棱角,孩子们的泥袋连成了线。

黎明时分,第一缕天光刚刺破云层,洪水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。关凌飞心里一沉——这是洪峰要冲下来的前兆!他低头望去,支流缺口处的石块已经松动,最上层的竹筐被浪头卷走了三个,露出底下狰狞的漩涡。

裂云!他扯开嗓子喊,声音哑得像破锣。鹰王歪过头,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剩一片浑浊。关凌飞咬了咬牙,抽出短刀往臂弯一划,鲜血顺着指尖滴落,裂云仰头接住血珠,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。它突然振翅拔高,双爪抓起块磨盘大的山石,朝着缺口猛砸下去。其他鹰也跟着扑棱起来,三只最弱的花鹰直接撞进浪里,用身体卡住缺口。

撑住!老吴头举着扁担冲在最前,再垒五筐!五筐就能——

最后一波巨浪裹着断木、碎石砸过来。竹筐碎了,砖块飞了,老吴头被冲得撞在石墙上,眼前发黑前只来得及喊:娃子们......跑!

就在这时,关凌飞的血滴完了最后一滴。他望着即将溃堤的缺口,望着苏惜棠摇摇晃晃往河边走的身影,突然笑了。他摸出怀里的玉坠,那是苏惜棠的翡翠玉佩,此刻烫得能烙伤人。阿棠,我没守住......

苏惜棠的尖叫混着雷声炸响。她手腕上的金纹已经爬满全身,整个人像浸在金雾里。她踉跄着扑向河边,指尖触到泥地的瞬间,灵田空间突然震动——新扩张的十亩良田同时释放灵气,顺着地脉涌进河道。

浑浊的洪水突然安静了。金雾所过之处,泥沙沉淀,毒水澄清,连浪头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。关凌飞望着这一幕,突然明白苏惜棠说的地母还债是什么意思——青竹村的人把命都豁出去护着彼此,地母哪能不护着他们?

洪水退去时,晨光正漫过青石板。老吴头趴在泥里数人:王婶子在,李二壮在,小铁蛋在......他数到最后一个,突然哽咽,都在,都在啊!

小桃蹲在河边,捡起块焦黑的木片。木片上有半个印章印迹,隐约能看出御药监三个字。她手指发抖,把木片递给程七娘:七娘,他们不是临时起意......程七娘摸着那印迹,眼神冷得能结冰。

苏惜棠站在灵田边,望着新长出的嫩苗。那苗形似人参,通体透明,根部缠着金丝。她刚要伸手,玉佩突然震动,脑中响起古老女声:待九归位,山河听令。

暴雨过后第三日,村口的青石板上突然多了串湿脚印。村民抬头望去,山路上有个披麻戴锁的跛脚男子,正扶着棵歪脖子树,朝着青竹村方向,缓缓跪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