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章 玉佩生血,碑下燃灯(2/2)

接下来的事,怕是要比想象中更热闹了。

山路上的尘土团越滚越大,关凌飞的青布短打被汗水浸得透湿。

他背着半人高的药篓,里面装着连夜在鹰嘴崖采的百部、黄精,竹枝扎的背带在肩头勒出深痕——昨儿苏惜棠说要备足治咳血的药材,他天没亮就摸黑上山,连崖边盘着的赤练蛇都没顾上躲。

远远望见医誓碑前的人堆,他脚步一顿。

二十来个村民正跪在青石板上,老李家的小孙子捧着野菊往碑底塞,张婶的手在碑面摩挲,像在摸什么活物。

关凌飞喉结动了动,药篓带子在掌心勒得生疼——他媳妇昨儿熬了整夜施针,此刻该在竹屋歇着,这些人倒把碑当活神仙供起来了?

都起来!他粗着嗓子吼,药篓地砸在地上。

跪在最前头的王阿婆吓了一跳,扭头见是他,忙赔笑:凌飞啊,咱们是谢棠丫头呢,碑上的金纹和她腕上的一样,这不......

敬人就直愣愣看她,跪石头算什么!关凌飞大步跨上台阶,布满老茧的手按在碑面心不可禁四个字上。

指尖刚触到微凉的石纹,一道暖流突然顺着手臂窜进胸腔——是当年猎熊时被熊掌拍断的肋骨,那处总在阴雨天抽痛,此刻竟像被热酒泡开了,酸麻得直泛痒。

他猛地缩回手,盯着碑面自己掌印的位置——石纹里竟浮起极淡的金芒,和苏惜棠腕间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
山风卷着药香掠过,他想起昨夜替苏惜棠擦汗时,她迷迷糊糊说的梦话:晶丝...在通三穴...又想起今早她苍白的脸,连喝药都手抖。

你若真要扛这天命......他喉咙发紧,突然单膝跪地。

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得周围人倒抽冷气,关凌飞却重重叩下头,额头抵着碑前的野菊,我便做你第一块基石。

泉边的针婆子听见动静时,手里的银针正悬在指尖上方。

她特意选了后山最清净的石潭,水色清得能看见底,可刚挑破指尖挤出血珠,那粒红就像被线牵着似的,地沉向潭心。

水面裂开个小漩涡,血珠裹在里面转了三圈,竟化成一缕淡红融入泉底。

承契之体......她抖着嘴唇重复师父临终前的话。

当年太医院那位老院首摸着她的脉门直叹气:这脉太干净,承不住医道的因果。可苏惜棠的血呢?

刚才替她诊脉时,那脉象里缠着的哪里是普通灵气,分明是千百年医家的愿力,像老树根盘在岩缝里,扎得深极了。

针婆子摸出袖中泛黄的净脉符——这是太医院防弟子私传禁术的符,她藏了三十年。

此刻符纸在掌心发烫,她突然扯着符角往火盆里一丢。

火苗地窜起,符上的朱砂字地烧作飞灰,她望着灰烬笑出眼泪:原来不是她偷学,是医道......是医道选了她啊。

月上柳梢时,苏惜棠的竹屋还亮着灯。

她脱了外衫,露出腰间的翡翠玉佩,此刻玉面泛着血玉般的红。

银针对着膻中穴悬了三息,她咬着帕子猛地扎下去——这次不是普通的行针,是昨夜晶丝在识海画出的血引图,要引心头血冲开最后三穴的残禁。

剧痛像炸开的雷。

她看见玉佩里的灵田在疯长,人参果坠弯了茎秆,稻穗沉甸甸压着枝桠,可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血顺着银针流进玉佩,又化作赤金光流逆冲回来,在她的任督二脉里横冲直撞。

她听见自己骨节作响,三年前坠崖留下的旧伤正片片崩解,而最深处的三穴,那三颗蒙尘的星子,正随着金光一点点擦亮。

原来不是我在用空间......她意识模糊前,最后一个念头清晰得可怕,是它早就在等我献出真心。

县城驿站的陆昭地坐起,冷汗浸透中衣。

他摸向袖中针囊,却触到一片断茬——最珍贵的九连环银针竟断了!

断口处泛着幽光,针尖微微颤动,像有什么在牵引着,直指东南方的青竹村。

程七娘的算盘珠子在祠堂里拨得噼啪响。

她翻完最后一本账册,指尖停在药材库存那栏——明明半月前刚补过百部、黄连,可如今数目竟少了三成。

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,她望着月光下的药圃,忽然想起白日里小桃说的怪话:碑上的金纹,好像会自己往药苗里钻......

后半夜的风裹着山雾钻进窗缝,程七娘打了个寒颤。

她合上账册时,一张纸条从页间滑落——是阿青今早塞的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县太爷的轿队进了镇,说是要查药圃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