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地母哭了,她听见了(2/2)
是大地在哭,在笑,在说。
她的瞳孔里,第六朵青莲虚影突然绽放出七道金芒,直刺向天际的雾柱。
九根雾柱瞬间坍缩,裹着松针和酱菜坛泥砸向地面,却在离人群三尺处凝成透明屏障,像给青竹村罩了顶水晶穹庐。
这是......林正言的圣旨落地。
他踉跄两步扶住龙旗,玄甲卫令牌撞在旗杆上叮当作响。
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禁军统领跪在泥里,头盔滚出去老远,露出满是冷汗的脸——三百匹战马全卧在地上,有的正用脑袋蹭村民的裤脚,像被抽走了凶性的狼狗。
阿姊!小桃的尖叫混着程七娘的低喝穿透屏障。
苏惜棠转头,正看见程七娘抄起王二栓家的捣蒜杵,砸在试图冲阵的禁军刀鞘上:都给我退!
没看见地母显灵了?那禁军被砸得踉跄,抬头正对上雾中若隐若现的巨碑,跪得比战马还利索。
地火阵突然剧烈震颤。
苏惜棠膝盖下的石砖裂开蛛网纹,一道青黑光芒从裂缝里窜出,在半空凝成残缺的古碑。
碑身爬满裂痕,像被人用巨斧劈过八次,中央一行血字刺得人眼睛生疼:八毁一存,血养地魂。
嘶——
小青蛇的吐信声比山风还轻。
苏惜棠低头,正见它从地缝游出,蛇身泛着青玉般的光,尾尖沾着星点焦土。
它盘绕上碑顶,尾尖轻轻一点,一缕黑烟从碑心升起,在半空扭成扭曲的箭头。
凌飞!苏惜棠突然抓住关凌飞的手腕。
他的掌心全是汗,脉搏跳得像擂鼓。
我听见了。关凌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猛地捂住耳朵又松开,地下三步远,像有人在拉铁链,铁链上还挂着......他喉结滚动,还挂着小孩的银锁。话音未落,他突然扑过去拽住最近的老吴头,北坡要塌!
快喊人撤!
老吴头的木工槌落地。
他没问为什么,转身就往村头跑,粗哑的嗓子震得房梁落灰:北坡要塌!
带老人孩子往西坳!
轰——
山崩声比他的喊声响十倍。
苏惜棠被关凌飞护着滚进阵边的草窠,泥土混着松枝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等她抹开脸上的泥,正看见方才禁军要挖掘的山坳被彻底掩埋,新塌的土堆里还插着半截断镐,在晨雾里泛着冷光。
林正言跪了。
他的官靴陷在泥里,玄色官袍沾了大块土渍,却浑然不觉。
他望着那截被黑烟笼罩的古碑,又望着苏惜棠沾泥的发梢,突然想起玄甲卫密报里的二字,喉间泛起苦涩——哪是妖女?
分明是地母选中的契主。
地母哭了,我们要帮她......
童声突然从村东头飘来。
苏惜棠抬头,见十几个村童举着松明火把围坐在晒谷场的火堆旁,小桃蹲在中间,正用炭块在瓦片上划字:种花点灯,不让黑风刮。火光映得孩子们的脸暖融融的,连被禁军吓晕的王二栓奶奶都靠在草垛上,跟着哼起调子。
黑烟突然剧烈震动。
苏惜棠盯着半空的箭头,只觉后颈发凉——那箭头分明指向西南方向,正是永安县主粮仓的位置。
她攥紧关凌飞的手,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,却不是灼痛,而是像有只温热的手在轻轻推她:去看看。
三月之内必有大旱。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可他们......她望着被山崩掩埋的山坳,想起前日军粮官来收粮时,村民交完最后一斗米后空了的米缸,已经没粮可熬了。
关凌飞没接话。
他用拇指蹭掉她脸上的泥,指腹碰到她眼角的泪,顿了顿,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:我去备马。
不用。苏惜棠摇头,目光落在院墙上——一只光翼鹰正扑棱着翅膀落下,尾羽沾着焦黑的碎屑。
它爪中夹着半片纸,边角还在冒烟,隐约能看见永安县......粮......几个字。
关凌飞的手紧了紧。
他望着那只鹰,又望着苏惜棠突然绷紧的肩,喉结动了动,到底没问。
晨雾渐散时,光翼鹰扑棱着飞走了。
苏惜棠捏着那半片焦纸,指尖被烫得发红。
她望着西南方向的晨云,听见地母的声音又响起来,比任何时候都清晰:他们在烧粮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