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章 灯灰埋种时,心田自生根(1/2)

晨雾未散时,老杨头的破布鞋已经浸了露水。

他握着半截竹片当巡田杖,沿着心田区的田埂一步步挪——自打雷劫那晚替全村守了半宿田,这把老骨头倒像被灌了热酒,天没亮就爬起来。

哎哟!竹片戳到块焦黑土块,老杨头踉跄两步,弯下腰时,眼角的皱纹突然绷直了。

焦土里泛着星点嫩绿。

他慌忙蹲下去,枯枝似的手指扒开灰烬,三株细弱的信麦幼苗正从焦土缝里钻出来,茎秆上还沾着黑灰,却颤巍巍直起腰,叶片上的水珠滚下来,在泥里砸出小坑。

苏娘子!

苏娘子!老杨头扯着嗓子喊,巡田杖扔在一边,双手撑着田埂要站起来,却被露水滑了脚,一屁股坐在湿泥里也顾不上,只指着那片焦土,快来瞧!

这雷劈过的土,活了!

苏惜棠正端着陶碗给灶房送新腌的酸黄瓜,听见喊声碗差点摔了。

她撩起靛青裙角往田埂跑,发间的木簪晃得叮当响,赶到时老杨头正用袖口小心翼翼擦着幼苗上的灰,浑浊的眼睛亮得吓人。

婶子你看!老人颤巍巍托起一株苗,昨儿还焦得能硌牙,今儿就冒芽了。

这火没烧死田,倒像......像给它炖了锅肥汤!

苏惜棠蹲下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焦土。

泥土不再是前日的冷硬,反而带着温温的跳动,像有人在地下轻轻敲鼓。

颈间玉佩突然发烫,识心草的低语顺着血脉漫上来:灰中有种,愿未绝则生不息。

她猛地抬头。

雷劫那晚炸开的紫雾、全村福灯织成的金网、老杨头说稻子在喊不疼的模样,忽然全在眼前叠成一片——原来雷不是灾,是淬;灯灰落处,原是新愿要扎根的地方。

老杨伯,去喊七娘和小桃。苏惜棠站起身,裙摆沾了泥也不在意,再让柱子家小子敲铜盆,就说......就说有要紧事商量。

程七娘来得最快,青布裙角还沾着酱菜坊的酸气。

她扶老杨头起来时瞥了眼焦土,凤目微挑:雷火炼过的土,倒比粪肥还金贵?

小桃攥着算盘跑过来,发辫上沾着麦粒——显然是从晒谷场直接赶过来的。

她蹲在焦土边扒拉两下,忽然了声:婶子你看,这苗根须上缠着金线!

和那晚福灯的光丝儿一个样!

苏惜棠摸出怀里用红布包着的信麦种子,三粒金黄的种子在掌心里滚了滚:不能再靠我一个人催种。

得让大家伙儿明白,不是玉佩里的灵田养着咱们,是咱们自己的良心,在养这片能活人吃的地。

程七娘从腰间解下算盘,噼啪拨了两下:要让善举能进土里,得有个能看、能算、能攒的法子。她指节敲了敲焦土,不如设个愿种窖——收稻子的壳、麦秆的穗,还有各家写过的灯纸,全封进陶瓮,埋在地脉冲的地儿。

等春耕时挖出来当底肥,让每粒米都带着大伙儿的心意。

苏惜棠眼睛亮起来,就像老杨伯守夜的汗,李嫂子给瞎眼阿婆送的粥,小豆子敲盆的声儿——这些都不该白流,得让它们变成土里的劲儿,再长回饭锅里!

小桃已经摸出刻刀和木牌,刀刃在木头上划出沙沙响:那记愿的法子也得变。

明着做的善事记在《行愿录》上,让大伙儿学;暗着帮人的......她顿了顿,刻刀在木牌上挑出朵小花,可以投暗匣。

每月开匣核验,属实的就加倍记愿——就像老话说的,做好事不留名,可地记得,天记得。

程七娘突然冷笑:玄尘子那老东西靠假忏悔骗香火,咱们就用真善举堆座信山。

等他的破观塌了,咱们的田埂能长出会唱歌的稻子。

日头爬到树顶时,三个人的影子在田埂上叠成一片。

小桃刻好的木牌靠在田边,新漆的字在阳光下发亮:你不知我是谁,但我知道你在做好事。

老杨头摸着木牌上的字,忽然弯腰把巡田杖往土里一插:我这把老骨头,明儿就去后山寻合适的窖地。

要埋就埋最深的坑,让咱们的愿,在地下暖着,等来年开春......

他的话被一阵风卷走了。

风里飘着灶房的饭香,混着新翻泥土的腥甜。

不知谁家的娃娃在晒谷场跑过,银铃似的笑声撞在老槐树上,惊起一串麻雀。

当晚,青竹村的夜比往日更静。

关凌飞巡完山回来时,看见田边的木牌下多了个布包。

他蹲下身掀开布角,里头是把新纳的棉袜,针脚歪歪扭扭——像是哪家新媳妇的手艺。

布包底下压着张纸条,墨迹未干:给守夜的老杨伯,别让他冻着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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