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章 纸不承诺,土自铭誓(1/2)

阿三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木缝里。

茶棚外孩童的笑声像根细针,扎得他眼眶发酸。

上个月苏惜棠揪他去晒谷场抄《劝农书》的情景突然涌上来——那女人手里攥着竹条,却没真往他身上抽,只指着他赌输后青黄的脸骂:你娘卖了最后半袋米给你凑赌资,你倒好,把她的棺材本都送进赌场!

他摸了摸腰间的火折子,玄真观道童塞给他的碎银硌得掌心生疼。

道童说青竹村的福灯是邪术,撕了灯就能破了这妖法。

可他娘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说:惜棠姑娘给的药引子,到底是管用的......

阿三哥!

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灯跑过茶棚,灯纸上字被阳光镀得发亮。

那是他娘生前最看重的字。

阿三喉结动了动,突然站起来,火折子地掉在地上。

茶棚外的喧闹声陡然拔高。

撕了这骗人的灯!

阿三红着眼冲进灯架群,粗糙的手掌抓住最近的灯纸。

灯架是关凌飞新劈的青竹做的,扎得他掌心生疼。

他想起道童说的锁魂棺要醒了,想起昨夜乱葬岗传来的怪响,突然嘶吼起来:我娘点了半月灯,还是咳血死了!

全是骗人的!

灯纸在撕裂声中碎成两半。

原本围看灯架的村民全傻了眼。

有几个被他吼得红了眼的汉子跟着起哄,抄起石头砸向灯台。

小丫头举着的灯被撞飞,字飘落在地,被踩出个泥脚印。

别砸!

李三姑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声炸开。

这位专司收香火的香婆佝偻着背扑向最后一盏未灭的灯,额头重重撞在青石板上。

鲜血顺着皱纹往下淌,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颤抖着捧起染血的黄纸:这不是灯......是我们活过的证据啊!

她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灯纸上的字迹——那是张瘸子写的愿孙儿不瘸,是王婶子写的盼麦收,每一笔都浸着过日子的热乎气。

血珠滴在两个字上,像朵开败的红梅。

都住手!

苏惜棠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,劈开混乱。

她跑得发簪歪斜,鬓角沾着碎草,却站得笔直,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灯纸:阿三,你娘咽气前可曾说过,最后那碗润肺汤里的川贝,是福灯换的?

阿三浑身一震。

他娘临终前确实攥着他的手笑:惜棠姑娘用灯油钱换了川贝,我喝着甜呢......

各位叔伯婶子。苏惜棠弯腰扶起李三姑,用帕子按住她额角的伤,福灯从来不是神仙的恩赐。

是咱们青竹村的老老少少,把日子里的盼头、难处、帮衬都写进去,才让这灯有了光。

她转身看向村头的老槐树,声音陡然拔高:从今日起,愿以血书心愿者,可领双倍灵稻,灯由村里代点!

人群炸开了锅。血书?

那得多疼啊!双倍灵稻够我家娃吃半年!

苏惜棠摸出腰间的银剪,在掌心轻轻一压,血珠立刻冒出来:心诚则血热。

咱们青竹村的灯,要照的是真心。

当晚,月亮刚爬上树梢,苏惜棠的院门口就响起敲门声。

开门的是位面色青白的妇人,怀里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娃。我儿子......她喉头哽咽,寒症,大夫说撑不过这个月。

她咬破食指,在灯纸上写下:求他睁开眼看看春天。血珠顺着笔锋渗进纸里,像朵正开的红梅。

苏惜棠取来金疮药为她包扎,指尖触到那道新鲜的伤口,烫得她眼眶发酸。

这灯,我挂在门前最高处。她踩着梯子,将灯系在屋檐下的枣树枝上。

夜风拂过,灯纸轻轻晃动,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。

消息像长了翅膀。

第二日,有个汉子攥着皱巴巴的婚书来:我弟说没聘礼娶不上媳妇,我写愿弟娶妻第三日,张瘸子柱着拐杖来,他的血书是:愿孙儿学识字,别像我睁眼瞎。

程七娘蹲在空间泉边,盯着青莲上的变化。

每一张血书灯燃起,泉心的念露就叮叮咚咚多冒五成。

更奇的是,原本软趴趴的人缘草突然支棱起根系,像无数小手缠着灯纸残烬,最后将那团灰烬揉成黑色结晶,地沉进暖晶矿脉底层,发出细碎的声,像在砌墙。

这是......在加固结界?她摸着下巴嘀咕,一抬头正撞见苏惜棠进来。

七娘。苏惜棠指着矿脉里越积越多的结晶,这些都是咱们青竹村的。她眼底闪着光,以前是灯护着我们,现在是我们护着灯。

第七日深夜,暴雨倾盆。

玄真观山门外,十二道身影披着避雷蓑衣,腰间悬着青铜罗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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