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 孤枕难安(1/2)

第二日,太守府书房内,周瑜正伏案疾书。

他正在撰写即将送往江东孙策处的密报,密报中详细陈述了南郡境内的情况。

这其中,他着重强调了以杜家为首的地方豪强势力在南郡盘根错节、拥兵自重、且擅养兵马的现状。

他的字迹遒劲有力,条分缕析,慎重询问孙策意见:

“此等势力,如附骨之疽,于南郡长治久安大为不利。然其势已成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公瑾以南郡太守之位请示主公——是要将其铲除,还是劝其归顺?恳请伯符示下。”

他将写好的密报卷起,用火漆仔细封好,眉头却微微皱起。

如何处理杜家,确实是个难题,为保稳妥,他还需等待孙策的决断。

就在这时,石青轻步走入书房,拱手禀报:

“周太守,杜府小姐来了,带着所需上交的赋税银两,正在前厅等候。”

周瑜头也未抬,目光仍停留在那封密信上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与烦躁,直接下令:

“让她将银两交给府库官吏,登记造册便可,无事便让她回去。”

可石青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,挠了挠头,无奈地继续回话:

“回太守,小的方才也是这般说的,言明太守您政务繁忙。可……可杜小姐她说,她不急,可以等。此刻,她人就在您前厅坐着,看样子……是没有要走的打算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瑜执笔的手顿住了。

他缓缓抬起头,眉头皱得更紧,那双平日里清润的眸子此刻仿佛凝了一层寒霜,锐利得惊人。

“知道了。”他放下笔,声音冷硬。

说着,他倏然站起身,动作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不耐烦,迈开步子,极快地朝着前厅走去。

前厅之中,杜若并未安分等候。

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这间属于周瑜的厅堂,目光最终落在靠墙桌案上摆放的几件物品上。

她先是把玩起一把装饰精美的佩剑,而后竟直接“铮”地一声将剑拔出鞘。

那寒光凛冽的剑身上,靠近剑格处,清晰地刻着两行小字:

“赠公瑾,望剑如人,守正辟邪。——伯符”。

她指尖抚过那刻字,眼神暧昧。

放下剑,她的注意力又被旁边的一张古琴吸引。

琴身光润,木质古朴,琴身刻着“鸢尾”二字,一看便知是常被主人抚弄的珍爱之物。

杜若伸出纤细的手指,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情,轻轻抚过每一根冰凉的琴弦。

仿佛她能透过这丝弦,感受到周瑜指尖残留的温度与力度。

此时的她,竟未发觉,周瑜已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后不远处,面色阴沉如水,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这些举动。

“杜小姐,”周瑜开口,声音平稳,“你僭越了。”

即便是心中对此人厌恶至极,周瑜出口的提醒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儒雅风范,用词克制,并未直接呵斥,算是给彼此都留了一丝颜面。

杜若闻声,缓缓转过身,对上周瑜那双深邃却此刻布满寒霜的眼眸。

她非但不惧,反而迎着他的目光,唇角微勾,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怀念:

“周郎的这双眼睛……十年了,竟一点都没变。还是如我记忆中那般,清亮得能照见人心,又深邃得让人……忍不住想一探究竟。”

周瑜无视她话语中刻意的亲近与撩拨,直接切入正题,语气疏离:

“杜家应缴的赋税,自会有府库官吏清点核收。杜小姐,你无需亲自来此。这里,是太守府内宅,乃本官私人起居之所,非办公之地。还请你移步东侧府库办理。”

他这番话,虽是在下逐客令,但措辞依旧委婉,没有让杜若太过难堪。

然而,杜若显然并未领会。

她轻笑一声,目光再次流连于那张古琴之上:“周太守放心,该交的银钱,我一分都不会少。不过嘛……”

她话锋一转,手指再次抚上琴弦,“此事暂且不急。小女子今日冒昧,可否有此荣幸,能亲耳聆听周郎抚琴一曲?一偿多年心愿?”

周瑜见她如此不识趣,依旧纠缠不休,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。

他直接转身,对着门外沉声道:

“石青,送客。” 语气果断,不留丝毫余地。

“且慢!”

杜若见状,立刻提高声调。

“除了赋税,我杜家还愿向太守府上交三百私兵,连同其装备、马匹,悉数由官府整编调用!”

此话一出,效果立竿见影。

周瑜正准备离开的脚步果然顿住。

他缓缓回过头,目光锐利地看向杜若,等待她的下文。

南郡初定,兵力不足,这三百训练有素、装备齐全的私兵,无疑是一份极具分量的“投名状”。

杜若见他停步,心中暗暗松了口气。

她向前走近几步,来到周瑜面前,仰头看着他,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柔弱与无奈:

“只是……小女子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。希望……周太守能看在我杜家如此诚意的份上,让我能在这太守府中,谋得一份差事,以此安身立命。”

周瑜闻言,眉峰微挑,语气带着审视:“杜家向来以商贾之道立足,如今已是富甲一方,杜小姐更是养尊处优。怎的如今,竟也对这官场政事感兴趣了?”

杜若迎上周瑜审视的目光,坦然道:“实不相瞒,小女自幼习武,颇有些武艺在身,不愿此生碌碌,空负所学,只想让这身武艺能有个正经的用武之地,为南郡安定尽一份力。同时……”

她语速放缓,声音压低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与委屈,又向前凑近了些,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:

“周郎也知,小女子至今……尚未嫁人,孤身一人,无所依傍。这乱世之中,总得为自己寻个稳妥的依靠,谋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才是。怎的,周郎就如此狠心,连一个正经稳固的活计,都不愿给我吗?”

周瑜听完杜若那番看似恳求的言辞,面容依旧沉静如水,不起半分波澜。他语气平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:

“杜小姐若真想寻个正经差事谋生,或是施展抱负,途径多的是,未必非要拘于我这太守府。如今南郡初定,百业待兴,正需青年才俊效力。无论是协助程将军整训新军,还是去郡丞手下参与民政管理,乃至督促屯田、兴修水利,皆大有可为,杜小姐既有武艺,又有才智,何愁没有用武之地?”

他这番话,看似提供了合理建议,实则明确地将她排斥在自己的核心管辖范围之外。

可杜若闻言,却低低地笑了起来,她抬起眼,目光炽热地锁住周瑜,不再迂回,直接撕开了所有伪装:

“那我就直说了吧,实不相瞒——我哪里是想寻什么差事,我就是想留在周郎你的身边!哪怕只是在太守府做个洒扫庭除的杂役,做个守门巡夜的侍卫,或者……”

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做您身边,一个端茶递水、铺床叠被的贴身侍女……我杜若,也心甘情愿!”

周瑜被她这毫不掩饰的、近乎病态的执念惊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,与她拉开距离,眉头紧蹙:

“杜小姐,你这又是何苦?”

“何苦?”

杜若重复着这两个字,眼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感洪流:

“我心属周郎多年!当年庐江宴上,我胆小怯懦,只敢远远仰望,未能表明心迹,眼睁睁看你离去!这十年,我无一日不在悔恨!如今苍天有眼,让你我重逢,我已错过了十年,不想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缘分,哪怕一分一刻!”

周瑜听着她这番偏执的告白,眉头越皱越紧,脸上已浮现出明显的不耐与冷意,他沉声反问,每个字都清晰无比:

“杜小姐难道不知,本太守早已娶妻?”

“娶妻?”

杜若嗤笑一声,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怨毒,她用轻蔑的语气说道:

“就是那个听说南郡不太平,就吓得不敢跟来,只会躲在安稳窝里,让你独自一人来此涉险的懦弱妇人吗?如此贪生怕死、不识大体的女子,也配……”

“跪下!”

她的话尚未说完,一声冰冷的、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断喝骤然响起!

只见周瑜猛地伸手,一把抓起桌案上那柄佩剑,“铮”的一声利刃出鞘,冰冷的剑尖直指杜若的面门!

那凌厉的剑气,激得杜若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。

周瑜面色阴沉得可怕,眼中寒光爆射,那是真正动了杀意的眼神!他持剑的手稳如磐石,声音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:

“我再说一次,跪下。”

他可以容忍杜若的纠缠,可以无视她的挑衅,但绝不容许任何人,以如此恶毒的言语侮辱他的夫人!

然而,面对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,杜若非但没有畏惧,反而迎着剑尖,向前踏了一步,泪水瞬间从她眼中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:

“杀了我吧,周郎……能死在你的剑下,我杜若……心甘情愿!”

周瑜死死地盯着她,看着她脸上交织的泪水与偏执,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。

半晌,他手腕一翻,缓缓将剑垂下,那冰冷的剑锋几乎擦着杜若的衣襟划过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,声音恢复了表面的平静,却更显疏离:

“可你,不配死在我的剑下。”

说完,他后退一步,语气带着一种彻底的漠然:

“杜若,我与你素不相识,更无旧谊。你何必……一次又一次,这般自轻自贱,前来招惹我?”

杜若啜泣着,泪眼朦胧地望着周瑜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:

“周郎,我只是……同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般,无法自拔地……爱慕着你啊……”

周瑜转过身,背对着她,声音清晰地传来,带着不容撼动的坚定:

“我也同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男子一般,心中所愿,唯有护我妻儿平安喜乐,一生顺遂。”

“接纳我,与你的心愿有何冲突?!”

杜若几乎是嘶喊出来,“我父亲亦有三妻四妾,她们不也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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