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旧府新人（2/2）
周瑜在旁笑着摇头，淡淡道：“阿吉，不得无礼。这位是乔家二小姐。”
阿吉一听“乔家二小姐”几个字，顿时瞪大了眼睛，仿佛见了传说中人物般惊讶：
“啊？您是……小乔小姐？就是孙夫人的亲妹妹？！”
小乔歪着头笑着点点头：“是啊，我今天来你师父家做客。”
阿吉正欲再问，便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。
周府老管家满头白发，拄着拐杖缓步而出，一眼望见周瑜，眼眶顿时泛红。他颤巍巍地走上前，一把握住周瑜的手，声音带着颤抖：
“都督……您终于回来了……两个月未见，您这模样，可是瘦了不少啊……”
周瑜连忙将他扶住，温声说道：“曾叔，叫你担心了。我一切都好。”
周瑜转身看向小乔，认真地介绍：“这是曾叔，早年在故乡庐江服侍我父母，后来随我一同入江东。周府里里外外，皆是他打理，我们……早已是家人一般。”
曾叔连忙摇手，语气谦和却坚定：“都督折煞老朽，老身年迈，能留在都督身边已是万幸。怎敢高攀‘家人’二字。”
周瑜目光一柔，拍了拍曾叔的手背，声音低缓：“我双亲早亡，若无曾叔照拂，公瑾何以有今日。那份恩情，不是旁人。”
小乔听了这番话，神情微动。她从未见周瑜这般平静温和地说起自己的过往，一时心中泛起些酸意，又生出些许柔软。
她上前一步，向曾叔盈盈一礼：“曾叔，您是周府的长辈，今后我还望多有照拂。”
曾叔笑着点头，目光从周瑜握着小乔的手上扫过，眼底满是欣慰。他轻轻颔首：“好，好……都进来吧，厨房正好热了早粥。”
“正好我饿极了。”小乔笑着说。
周瑜回头看她，嘴角含笑：“我便说你昨夜没吃多少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牵着手一同步入府门。阿吉小跑着在前方开路，还不忘一边喊道：“厨房快点加菜，都督带着乔小姐来了！”
曾叔拄着拐杖在后，目送他们背影缓缓步入门内，阳光洒在他们相握的手上，斑驳婆娑。他眼中泛起一丝泪光，嘴角却早已不自觉地扬起，心想：“这座冷清许久的周府，终于，像个家了。”
周府依旧如往日般简朴，门庭肃整，静而不冷。前厅陈设极为克制，墙上只挂着一幅清瘦山水，几案上点着香炉，炉烟袅袅，香气沉静。廊下的石狮被人细细擦拭过，泛着青光，台阶边种着几株青竹，风过微响，似有人低语。
厅中几案之上，陈列着几方温润的玉石，皆未经雕琢，却色泽通透，一看便知非俗物。最引人注目的，是正堂一隅安放的古琴——琴身乌木，形制修长，琴徽内嵌银丝，苍雅古拙，与周府气韵极为相合。
“好琴。”小乔心下暗道。
她跟着周瑜穿过回廊，来到极少有人踏入的后厅。这里是府中唯一设有膳桌之处，却因周瑜平日常于书房简食，从未真正启用。陈设依旧极简，一张深木长桌，数把高背太师椅，角落放着食盒与屏风，连窗帘都是浅灰未染花色的麻布。
几人落座，小乔打量了一圈，忍不住笑道：“你这周府，倒是与都督本人一般……克制极简。”
周瑜微怔，轻咳一声，语气颇带几分歉意地问：“你觉得，是否太过简陋了些？若有哪里不合你心意，尽管同曾叔说，周府……也该有些人气才好。”
小乔侧首看他一眼，眼中带笑，轻声道：“这府邸虽清冷了些，却自有一种沉稳气度，倒是衬得我像个喜爱绫罗装点的俗人。”
说罢，她目光转向前厅那架古琴，低声补了一句：“不过那架古琴，我倒是中意得很。”
周瑜闻言，脸上不觉露出几分温和的神色，眼底微微泛起回忆的光泽：“那琴是我十六岁时从庐江带来，一直随我南迁。当时求学于长康先生，他言我性急而志高，需琴音以养心，便赠我此琴。此琴名‘鸢尾’，取意‘孤飞高远’。”
小乔听罢，轻轻点头，神情认真：“好名字。倒真与公瑾气质相称。”
周瑜笑了笑，忽然一顿，认真道：“你若喜欢，我便……送你。”
小乔一愣，随后扑哧笑出声来，眼波流转，带着几分嗔意，又有几分羞喜：“傻子，什么你的、我的？往后……都是我们的。”
她的声音轻缓而温柔，仿佛一根细线，将他们两人的命运从此牢牢缠绕。
此言一出，周瑜怔了怔，耳根竟微微泛红，嘴角却压不住地扬起一丝温热的笑。
而一旁的曾叔，正从厨房提着汤盅出来，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。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汤盅，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，满脸慈祥：“呵呵呵，二小姐说得极是。将来可是一家人了，说这些分彼此的话，倒叫人见外。”
阿吉提着菜盘跑进来，边跑边喊：“鱼羹热了！还有豆腐酿和汤饼，都是按小乔小姐喜欢的口味做的！”
小乔轻咳一声，佯怒道：“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这些？”
阿吉挠了挠头：“不是……孙府的厨子常常说的嘛，说您吃不得辣，偏爱清淡，汤饼里还要放些葱花和菊瓣，我记下啦！”
小乔听了这话，嘴角笑意再也压不住，转头看向周瑜：“你府中竟还藏了个‘探子’。”
周瑜佯装严肃：“怕你吃不惯我府里的饭，这也是对症下药。”
曾叔将饭菜一一摆上，细致如常，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热气腾腾的“烟火气”。
饭桌边，小乔与阿吉说说笑笑，周瑜偶尔插话，曾叔默默添菜，不时也会插一句念旧的话。氛围温和又暖意融融，如早春日头，不炽烈，却暖进骨子里。
曾叔望着眼前三人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他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，周瑜年少时的模样，又带着今日未曾有过的安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