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喜得麟儿(1/2)
军营内,天色尚未全亮,晨雾弥漫在营帐之间,旌旗隐在淡淡雾气中微微晃动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与兵戈铁器味。
孙策披着一身墨青色披风,自送别周瑜领兵启程之后,他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粮草营地。
营地中火把尚未熄尽,守夜的士兵见孙策亲至,纷纷肃立,士气为之一振。
“将这些军粮重新过秤一遍,米袋封口必须牢固,粮车的车轴也要再检查一次。”孙策站在粮车旁,弯下身亲手揭开一袋米帛,捻起一撮细细察看。
他眉头紧蹙,目光锐利如刀,丝毫不似寻常将领那般居高临下,而是如同一位亲征的士卒,对细节几近苛刻。
他转身,又走到马厩,巡视马匹是否已喂饱饮足,“这些马匹是粮草护送的命根子,若途中倒了一匹,便是坏了一车军粮。”说罢,他亲手抚摸一匹战马的脖颈,动作虽轻,却满怀警醒。
跟随左右的亲卫将领小声劝道:“将军一早便赶来,属下劝您稍作歇息。”
孙策摆手拒绝,眼神却始终望向远方——那里,是周瑜与三万将士此刻已踏上的征途。
他低声道:“公瑾此战,是孤军深入。若后援稍迟,哪怕一日,便可能万劫不复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沉稳坚定,每个字都如落在鼓面之上,铿锵有力,“公瑾是我的挚友,我的家人,也是江东栋梁,他在前方拼命,我便在后方护他,不能有一刻松懈。”
接着,他吩咐道:“传我令,程普即刻启程,务必提前三日赶到江陵北线布防,堵住曹军援路;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临江郡,调拨紧急粮草一批,再遣江水商船转运备用。”
其实,这些事理应由文官统筹,或由下属安排,但孙策一件件亲自点检、事事亲自核实。他不是不信众人,而是他太清楚,这一次,是周瑜在赌命,也是他孙策在赌江东的未来。
这,不只是一次调兵遣将,更是一次无声的送别与托付——托付给兄弟的安危,也托付给整个江山的成败。
不多久,日头已过中天,烈阳洒在营地和林地之间,映得旌旗金光闪闪,营帐投下斜长的影子。
孙策安顿完粮草、调兵遣将之后,终是松了一口气。他立于军营高台之上,远眺江东的方向,眉头终于舒展开几分。
他听得身旁随从回禀:“周夫人已随马车到达孙府,想必此时正与孙夫人共进午膳。”
孙策唇角微扬,豪气一笑,眼神里透出几分轻松与眷恋。
他忽然想起近来大乔饮食无味,整日心忧妹妹情绪,自己虽百般安抚,却收效甚微。于是他心下一动,忽然生出一丝少年意气,朗声说道:
“那今日,本将军来了些兴致,兄弟们,随我入林狩猎,打些新鲜野味,为我夫人与未出世的孩儿换换口味!”
话音未落,左右亲卫早已会意,立即整备马匹与弓箭。
孙策熟练地翻身上马,身着玄甲,腰间斜挂一柄银纹长刀,风姿潇洒,意气风发。阳光斜洒在他身上,仿佛在他披风上镀了一层光晕。
围观的兵卒也不由自主精神一振,纷纷振臂高呼:“将军威武!”
孙策一马当先,拍马扬鞭,蹄声如雷,直奔江东军营后方林地而去。同行几位骁勇之将也紧随其后,尘土飞扬间,风过旷野,林鸟惊飞。军营内的兵卒望着主帅远去的背影,议论纷纷:
“将军还是那般英气十足,不改少年之风。”
“听说将军狩猎箭法极准,十步一兔,百步一鹿,今日恐怕林中又要少几只猛兽了。”
这一刻,孙策不只是江东的主帅,不只是统兵百万的枭雄,他更是一个即将为人父的丈夫,是一个在烽火间隙中,仍念着家中妻子的平凡男子。他纵马而去的背影,在阳光与树影交错之中,仿佛踏进了岁月静好的梦中一页。
在密林深处,烈日透过参天古木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,林中鸟兽隐匿,静谧中偶尔传来马蹄踏碎落叶的声响。
孙策手持硬弓,跨坐骏马,骑姿挺拔,双眸如电,在茂林之间巡视。
“将军,前方林中似有动静!”一名亲卫低声道。
孙策嘴角扬起一丝自信的弧度,眼神凌厉,猛地一夹马腹,战马嘶鸣而出。他抬手搭箭,几乎在跃马之间便稳稳拉满弓弦,一声“嗖——”响彻林间,一只巨鹿刚跃出灌木,便应声倒地,箭入心口,血洒林地!
“好箭法!”众人齐声喝彩。
孙策翻身下马,长刀一挥,削下鹿角,提在手中。
他环视四方,眼神中既有征服的狂放,又有为家而猎的温柔,随后他朗声一笑:“今日本将军为我孩儿打下第一场猎功,来日长成,定要告诉他,父亲当年以一箭取鹿!”
众亲卫皆热血沸腾:“将军英武无双!”
可此时,林外军营忽然传来马蹄急促之声——
“驾——驾——”
两名骑兵满身风尘,自山道飞驰至营门,几乎未等马停,便飞身下马,奔向营门守卫,焦急喊道:“将军呢?快告知将军,我们有急报!”
守卫一惊,连忙拦住:“将军正在林中狩猎,有令——任何人不得打扰!”
“不能打扰?你可知——孙夫人出事了!”骑兵大吼一声。
守卫脸色骤变,还未反应过来,另一骑兵又喊:“还有刘夫人……伤势严重,命在旦夕!”
“什么?!”守卫顿时惊得脸色煞白,惊慌失措,声音都在颤抖。他猛然回身大喊:“快去找将军!孙夫人、刘夫人……都出事了!”
说罢,不顾一切,拔下腰间铜锣,“铛铛铛!”急促敲响!
鼓手也慌乱跑上高台,紧急击鼓报警,沉重的鼓声滚滚而出,顿时在林地与军营之间炸响。
“咚!咚!咚——”
警鼓三震,营中士兵闻声而动,亲卫统领高声呼喊:“立刻通知林中!找将军回来!”
营中乱作一团,飞骑四出,一时间战马疾驰、尘土飞扬,林间树鸟纷纷惊飞。
在林深之处,正值午后,浓密的枝叶将烈阳遮得严严实实。
孙策猎得大鹿,手中提着鹿角,意气风发地走在林间,他眉宇间是难得的放松,似乎已将战事与朝政暂时放下。
但就在这时,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战鼓声——
“咚!咚!咚——”
鼓声滚雷般砸进耳中,震得枝叶皆颤,飞鸟惊起。
孙策骤然一顿,神色大变。
“不好!”他心头猛地一紧,几乎不假思索地将鹿角抛向一旁亲卫,双眸凌厉如刀,一脚蹬上马镫,翻身上马,暴喝一声:“驾!”
战马长嘶,前蹄腾空,随即如箭离弦,急驰而出。马蹄疾踏,尘土飞扬,他披着猎装,风卷袍角,发丝飞扬,整个人宛如一尊怒目金刚,横穿林海。
不多时,孙策便冲出密林,只见远处军营已乱成一团,旌旗不整,号角失序,有的兵卒奔走相告,有的急得来回踱步,更多人正忙着指挥马车、搬送药材,锣声、脚步声、嘈杂喊声交杂成一片。
“将军回来啦!快让道——”
“快通路!让将军进去!”
数名士卒一见孙策归来,顿时仿佛抓住了主心骨,蜂拥而上。
孙策一勒缰绳,坐骑嘶鸣立定。他双目一扫,浑身气势猛然一凛,喝道:“混账!本将军才离营片刻,你等便乱作一团,军中的规矩你们都忘了吗?!”
营门前一众士卒战战兢兢低头不语,不敢出声。
“百夫长何在!”孙策怒声再斥,声如雷震。
只见一名将领颤巍巍走出,跪地叩首:“属下失职,请将军责罚。但……将军,府中急报……孙夫人……刘夫人……危在旦夕,周夫人派人急召将军速回!”
孙策听罢那名百夫长的话,犹如霹雳炸顶,脸色瞬间铁青,眉峰紧锁,呼吸都为之一滞。
“你说……谁?”他的声音低哑而迟缓,像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出来的咆哮。
“孙……孙夫人见红……失血过多,刘夫人……中箭昏迷,方才送回孙府。”
孙策猛地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再睁开,眼中已翻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惊惧与怒意。
他一脚踹向身旁的营柱,那粗壮的木柱竟生生震出一道裂痕,身边几名亲兵吓得噤若寒蝉,不敢言语。
“全军听令!留守原地,副将统筹!本将军即刻返府!若有任何差池……你们提头来见!”
话音未落,孙策已如箭矢破空般绝尘而去,袍角飞扬,眼中是沸腾的杀气与焦灼。
他策马而出,卷起一阵沙尘,如狂风骤雨,飞驰回府,眼中已是焦急如焚,恍若战场突变之时的电光火石,杀伐决断的怒意与担忧交织其中。
每一鞭下去,都是压在心口的痛。
待孙策赶回孙府时,已近傍晚,日光如血,沿着江东城的屋檐投下长长的阴影。
他刚一策马而至,远远便望见府前停着郎中的马车,马车后拖着几只药箱,箱盖尚未扣好,显见是临急出诊;而那匹白色烈马——浑身沾着斑斑血迹,喘息粗重,马蹄不稳,鬃毛凌乱,仍被拴在门前柱下,像是方才历经一场劫难。
孙策瞳孔微缩,眼神变得骇人地锐利。他还未来得及勒马止步,守卫已迎上前来,衣袍未整,面色惊惶,连声唤道:“将……将军!”眼眶通红,几欲失态。
孙策再不多言,翻身而下,靴跟落地,仿佛惊雷炸响,他衣袍翻飞、气势逼人,一步步大步朝前厅疾走,那一瞬,仿佛整座孙府都为他让道。
此刻的他,满身杀气未褪,怒火与担忧并存。他此刻不是江东之主,不是手握兵符的将军,而是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一个正在恐惧与心碎中急奔的男子。他的手紧握成拳,骨节泛白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每一个人,竟无人敢上前禀报一句。
院中仆从见状,俱是匍匐低首。孙策不发一语,一路如风,径直冲向卧房。
他的脚步之快几乎令人跟不上,走廊上烛火被他掀起的气浪吹得闪烁不定,墙角几只刚点上的香炉也被他拂落,滚落地面,砰然作响,却无一人敢多言。
“砰——!”一声巨响,房门被他猛地推开,门板撞墙,发出震耳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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