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陈月琴不满意黄亦玫(1/2)
纽约的天空,依旧是一望无际的、近乎虚无的湛蓝。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,将苏哲公寓楼下那几棵棕榈树的叶子,照得油亮发光。距离上次那场不欢而散的冲突,已经过去了一周多。
苏哲站在窗边,被这过于明媚的阳光照得有些无所适从,复杂地交织着一种下意识的紧张、一丝微弱的期待,以及深植于骨髓的、对母亲的习惯性顺从。
门铃响起,声音清脆,却像一根细针,轻轻刺了他一下。
他深吸一口气,走过去开门。
门外,陈月琴的形象与上次并无二致——精心打理的套装,一丝不苟的妆容,彰显着成功与控制的配饰。只是,这一次,她脸上刻意挂上了一层柔和的、近乎歉意的面具。她手里依旧提着东西,不再是冷冰冰的有机食材,而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暖和的、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保温袋。
“小哲,”她开口,声音放得很轻,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和,“妈给你带了刚出炉的舒芙蕾,你以前……挺喜欢吃的。”
苏哲沉默地侧身让她进来。那句“你以前挺喜欢吃的”,像一只柔软的手,轻轻拨动了他心底某根尘封的弦。童年时,母亲偶尔带着甜品回家,是他灰色记忆里难得的亮色。单亲家庭长大的他,对母亲的情感是盘根错节的藤蔓——有依赖,有敬畏,有渴望被认可的迫切,也有那场激烈争吵后留下的、新鲜的伤口。
“谢谢妈。”他低声道,接过保温袋,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盒壁。
陈月琴走进客厅,目光依旧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,但这次,少了些批判,多了些……一种刻意的收敛。她看到沙发上随意放着的财经杂志和几本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画册(那是他因为黄亦玫而开始接触的),眼神微微闪烁,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刻发表评论。
她在沙发上坐下,姿态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,“工作上的事情,没受影响吧?”
“工作没问题。”苏哲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,双手交握放在膝上,像一个等待谈话的学生。公寓里的气氛,是一种小心翼翼的、脆弱的平静。
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在母子间蔓延。阳光在地板上移动了微不可察的一寸。
最终还是陈月琴打破了沉默,她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听起来充满了疲惫与……一种妥协?
“小哲,”她抬起眼,看向儿子,眼神里努力营造出一种母性的、担忧的柔软,“上次……是妈妈太激动了。说话重了些。”
苏哲交握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,他没想到母亲会先示弱。
“妈也是担心你。”陈月琴继续说着,语调缓慢,带着一种精心排练过的真诚,“你从小就跟妈妈一起生活,你的每一个决定,妈妈都放在心上。我……我只是怕你吃亏,怕你受伤。”
这些话,像温水,一点点浸润着苏哲因为上次冲突而筑起的心防。他对母亲的孝顺和尊重,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。他渴望的,从来不是对抗,而是理解,是认可。
“我知道,妈。”他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。
“那个女孩……”陈月琴适时地、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话题,观察着苏哲的表情,“黄亦玫,是吗?”
听到这个名字,苏哲的眼神下意识地柔软了一瞬,虽然很快恢复,但没能逃过陈月琴锐利的眼睛。
“嗯。”他点了点头。
“妈妈上次说的话,是有些偏激。”陈月琴放低姿态,语气显得通情达理,“我不该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,就那样评价她。毕竟……是你喜欢的人。”
苏哲的心,因为母亲这句看似理解的话,微微松动了一下。一丝希望的火苗,微弱地燃起。如果……如果母亲愿意尝试了解玫玫,是不是就有可能接受她?
“她……她很好。”苏哲试图再次向母亲描述,语气里带着他不自觉的维护,“很单纯,很有灵气,对画画很有热情……”
“是吗?”陈月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、感兴趣的表情,“听你这么说,妈妈倒是有点好奇了。现在的年轻人,尤其是学艺术的孩子,想法都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。”
她顿了顿,仿佛不经意地,用一种纯粹是关心和想要拉近关系的口吻提议道:
“你看,妈妈在国内也有一些艺术圈的朋友,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点忙。要不……你把她的社交账号分享一下给妈妈?比如qq什么的?让妈妈也看看她的作品,了解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,好不好?”
陈月琴的眼神充满了“善意”的期待,语气轻柔,仿佛这只是一个母亲想要融入儿子生活、关心他所爱之人的再正常不过的请求。“妈妈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下,没有别的意思。毕竟,我儿子看上的人,总归是有过人之处吧?”
这一刻,苏哲内心是有一丝犹豫的。分享账号,意味着将黄亦玫毫无防备地展现在母亲审视的目光下。
但是——
他对母亲的信任(或者说,是长期以来形成的顺从习惯),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强烈渴望恋情得到至亲认可的执念,压倒了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警惕。他太希望母亲能看到黄亦玫的好,太希望这僵持的关系能因为母亲的“了解”而出现转机。
他认为,这是母亲抛出的橄榄枝,是缓和关系、走向认可的第一步。
他几乎没有任何挣扎,那份对母爱的渴望和孝道的驱动,让他做出了决定。
“好。”他回答得甚至有些痛快,仿佛急于向母亲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,证明黄亦玫是值得被了解的。他拿起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,“我把她的qq号推给你。”
“哎,好。”陈月琴的眼底,有一抹极快闪过的、计划得逞的光芒,但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,甚至带着一丝欣慰,“这就对了嘛。”
她立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动作利落地操作着,接受了苏哲推送过来的名片,发送了好友申请。整个过程,流畅自然,不带一丝烟火气。
“好了。”陈月琴放下手机,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,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,开始关切地询问苏哲工作上的具体事务,仿佛刚才那个话题只是顺带一提。
又坐了一会儿,品尝了带来的舒芙蕾(苏哲食不知味),陈月琴便起身告辞了。这一次的离开,没有摔门,没有冰冷的对峙,只有一句“照顾好自己,有空多跟妈妈联系”的,看似温情脉脉的叮嘱。
门关上后,苏哲独自站在客厅中央,心里有种奇怪的、空落落的感觉。母亲态度的转变有些突然,但那份久违的“温和”与“理解”,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。他甚至开始幻想,也许母亲看了玫瑰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画作和日常分享后,会改变看法……
他拿起手机,想给黄亦玫发条信息,告诉她母亲要加她好友的事,但犹豫了一下,又放下了。他不想让她有压力,或许……等母亲和她聊过之后,给她一个惊喜更好?
而与此同时,驶离纽约的迈巴赫车内,气氛截然不同。
陈月琴脸上那层温和的面具早已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、猎手般的专注。她甚至没有等到回家,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拿出笔记本,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毫无笑意的眼睛。
黄亦玫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。聊天界面空空如也,陈月琴并没有打算立刻发起对话。她的目的,从来不是沟通。
她的眼神,不再是母亲看晚辈的慈爱,也不是艺术家欣赏作品的宽容,而是一种挑剔的、锐利的、带着预设偏见的审视。她不是在了解,她是在“侦查”,在寻找一切可以佐证她之前观点的“证据”,寻找可以称之为“把柄”的蛛丝马迹。
第一条动态,是几天前发布的。一组九宫格照片,背景似乎是央美的画室或者某个艺术街区,色彩斑斓而混乱。黄亦玫和几个同样看起来年轻、穿着随性甚至有些“破洞牛仔裤”的朋友在一起,脸上洋溢着灿烂的、毫无负担的笑容。其中一张,她们举着看起来像是啤酒瓶的饮料(陈月琴放大图片仔细辨认),对着镜头做鬼脸。
陈月琴的嘴角向下撇了撇,鼻翼微张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。“心思不定”、“贪玩”、“不成熟”……她心里的标签一个个被打上。在她看来,这就是不务正业、虚度光阴的铁证。
她继续向下滑动。
动态很多,更新频繁。有分享的音乐链接,是些陈月琴从未听过的、吵闹的国内独立乐队;有对某部晦涩艺术电影的感慨,配文充斥着“虚无”、“存在”之类在她看来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的词汇;有深夜发布的、画到一半的油画习作,画风大胆,用色强烈,旁边散落着颜料和空的外卖咖啡杯……
每一条动态,在陈月琴的眼里,都被解构成负面的信息。
分享音乐?—— 品味怪异,可能接触不良圈子。
感慨电影?—— 思想幼稚,情绪化。
深夜画稿?—— 生活不规律,缺乏自律。
甚至黄亦玫偶尔转发的一些关于社会议题的、带着些许理想主义色彩的评论,也被陈月琴视为“天真”、“不懂现实”、“容易被煽动”的表现。
她看得极其仔细,不放过任何一张图片的角落,任何一段文字的语气。她像一台设置好程序的检测仪,精准地捕捉着一切与她价值观相悖的元素。她不是在试图理解一个年轻艺术生的鲜活世界,她只是在耐心地、冷漠地收集着“罪证”。
终于,她的手指停在了一条大约一个月前的动态上。
那是一张黄亦玫的自拍,背景似乎是一个喧闹的livehouse,光线昏暗,霓虹闪烁。她化着比平时稍浓的舞台妆,穿着一条带有铆钉装饰的黑色吊带裙,眼神带着一丝挑衅和迷离,对着镜头举着一个……形状奇特的玻璃杯,里面是某种澄澈的液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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