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黄亦玫要回国了（2/2）
夜色渐稀，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。离别的时刻，正一分一秒地逼近。
黄亦玫往苏哲的怀里又缩了缩，恨不能将自己变成他的一部分，或者将他变小，藏进行李箱里带走。
“天快亮了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怅惘。
苏哲没有回答，只是收紧了手臂，用一个更深的拥抱，封存了这个夜晚最后的、也是最初的温暖。这个疯狂的、彼此占有的夜晚，像一枚滚烫的烙印，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生命里。它不是结束，而是一个用身体许下的、关于等待与重逢的，最沉默也最响亮的誓言。
纽约，肯尼迪国际机场。国际出发大厅永远像一个微缩的、充满悲欢离合的人间剧场。巨大的电子屏不断刷新着航班信息，各种语言的广播交织，行李箱的轮子摩擦着光洁的地面，发出急促而空洞的声响。
在这个喧嚣的背景里，黄亦玫和苏哲仿佛被一个无形的、寂静的泡泡包裹着。
从踏入机场大门的那一刻起，黄亦玫的手就没有松开过苏哲。不是普通的牵着，而是十指紧紧相扣，用力到指节都有些泛白，仿佛这样就能对抗即将到来的分离。她走得很慢，几乎是一步一蹭，身体的大半边重量都倚在他身上，像一株失去了支撑就会立刻倒下的藤蔓。
“还有两个小时才安检。”苏哲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，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，但揽在她肩头的手臂却泄露了同样的紧绷。
“嗯。”黄亦玫应了一声，声音闷闷的，把脸埋在他深灰色羊绒大衣的肩窝处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混合了雪松香水和一点点咖啡的气息。这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无法再随时触碰到的味道。
他们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。黄亦玫几乎是立刻就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一样，蜷缩进他怀里，侧身坐在他腿上，双臂环住他的脖颈，脸颊贴着他的颈侧。这个姿势有些孩子气，也有些过于亲密，引得路过的人偶尔侧目，但她毫不在意。此刻，她的世界里只有苏哲，只有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心跳。
“回去之后，记得按时吃饭。”苏哲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，重复着这些已经叮嘱过无数遍的话，“你那个胃，经不起折腾。”
“知道。”她在他颈间嘟囔，嘴唇无意识地擦过他的皮肤，留下细微的、酥麻的触感。
“画室暖气足，但出门一定要裹严实，帝都比纽约干冷。”
“嗯。”
“毕业创作别太拼命，熬夜的时候想想我……”
“那你呢？”她突然抬起头，眼睛已经有些泛红，像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琉璃，“你会不会又加班到凌晨，然后随便用冷三明治打发自己？会不会因为看数据报告就忘了时间，连着喝五六杯黑咖啡？”
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担忧。她伸出手，指尖细细地描摹他的眉毛、眼睛、鼻梁，最后停留在他因为连日加班而显得有些疲惫的眼睑下方。
“我会照顾好自己。”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指，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，“为了你，我也会。”
时间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，毫不留情地向前推进。广播里开始催促前往帝都的乘客办理登机手续。
黄亦玫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，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收得更紧了。
“再待五分钟。”她小声哀求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好。”苏哲的声音沙哑，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。
这五分钟，像一个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。她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他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她闭上眼睛，试图将这种感觉刻进灵魂里——他的体温，他的气息，他怀抱的力度，他心跳的节奏。这些都是她接下来孤独时光里的精神食粮。
最终，不得不动身的时刻还是到了。
苏哲先站起身，然后将她拉起来。她的腿有些发软，几乎是靠他的力量支撑着才站稳。他弯腰，仔细地帮她整理好刚才蹭得有些歪斜的围巾，那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，柔软的羊绒，带着她的体温和气息。
然后，他拿起她随身的小行李箱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，走向安检口。
这段路，不过几十米，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黄亦玫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，又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。她的目光几乎胶着在苏哲的侧脸上，贪婪地看着，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眉眼神情，都烙印在心底。
排队等待安检的人不少。他们站在队伍的末尾，黄亦玫干脆转过身，整个人面对面地埋进他怀里，双手环住他的腰，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。
“苏哲……”她闷闷地叫他的名字。
“我在。”
“苏哲……”
“我在这儿。”
她一遍遍地叫，他一遍遍地答。没有多余的情话，只是这最简单的呼唤与回应，却承载了千钧重的不舍与依恋。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，无声地滑落，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，留下一小片温热的湿痕。
他感觉到了那湿意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疼得发紧。他只能更用力地回抱她，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。
队伍在缓慢前进，他们也在挪动。每向前一步，离分别就更近一分。
终于，前面只剩下寥寥数人。
黄亦玫从他怀里抬起头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。她的妆有些花了，眼睛红肿，鼻尖也红红的，看起来可怜又可爱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她说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。
“嗯。”他抬手，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，但他的指尖也在微微发颤。
她突然踮起脚尖，不顾周围的人群，用力地吻上他的唇。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，带着绝望的眷恋，带着灼人的爱意，也带着心碎的决绝。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呼吸、所有的生命都通过这个吻渡给他。
苏哲回应着她，这个吻短暂而漫长，像一场无声的宣誓。
分开时，两人都在微微喘息。黄亦玫看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他承诺，声音坚定。
轮到她了。她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，指尖在他的手心里留恋地划过。
她将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安检人员，然后，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，决绝地转过身，没有再回头。她怕一回头，就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。
苏哲就那样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处，仿佛带走了他世界里所有的光和暖。空气中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，和她最后那个吻的滚烫温度。
他久久没有动弹，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出来，是黄亦玫发来的消息，只有三个字：
“想你了。”
这一刻，相隔还未到十分钟的思念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而他们所能做的，就是带着这份灼热的不舍，在各自的世界里，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，直到下一次紧紧相拥，不再分离。
而当苏哲再次回到那间突然变得空旷而寂静的公寓时，黄亦玫留下的“爱的证据”开始真正发挥作用。当他深夜饥肠辘辘，打开冰箱看到那些半成品；当他疲惫不堪，泡上一杯她准备的安神茶；当他躺在枕上，嗅到那熟悉的馨香；当他刮胡子时，看到镜中那行小字……他都会清晰地感觉到，她并没有真正离开。
她的爱，炽热、具体、沉默而强大，已经变成了这间公寓的骨骼与血脉，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。它灼烫着他的心，也支撑着他，度过每一个分离的日夜，直到下一次紧紧相拥的时刻来临。这份爱，无需言说，却震耳欲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