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黄亦玫和苏哲的《月光与水木清晨》(1/2)

帝都的夏日,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席卷了水木园。蝉鸣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聒噪,从清晨嘶鸣到黄昏,声音黏稠而热烈,像是要把积蓄了一整个春天的能量尽数宣泄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、金币般的光斑,空气里弥漫着青草、泥土被炙烤后散发出的蓬勃生气,以及一种属于青春期末尾的、躁动不安的因子。

黄亦玫回来了。

带着纽约一个月交换生活的记忆,带着行李箱里增加的几本画册和几件带有苏哲气息的衣物(那件宽大的白色t恤被她小心地珍藏了起来),更重要的,是带着一颗被爱意充盈、却又因骤然分离而倍感思念的心。曼哈顿的霓虹、切尔西的雨夜、公寓落地窗前的拥抱与亲吻……那些画面如同烙印,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,与眼前熟悉的水木园景致交织,让她时常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。

她刚安顿下来没两天,一个快递包裹便送到了黄家。拆开来看,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,小巧的银色机身,在当时堪称时尚与科技的结合体。随盒附着一张简洁的便签,上面是苏哲那手利落而好看的英文笔迹:

for us. keep it close. (为我们准备的。随身带着。)

没有多余的甜言蜜语,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黄亦玫心跳加速。她明白他的意思——距离是客观存在的,但他愿意用最实际的方式,为两人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。作为一个尚未经济独立的学生,这份礼物显得有些贵重,但她只是犹豫了片刻,便欣然接受了。这并非出于对物质的渴望,而是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苏哲在那冷静外表下,为她敞开的、一丝珍贵的例外和用心。她迫不及待地按照说明书插好sim卡,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新手机,仿佛捧着的是苏哲那颗不易触碰的心。

几乎是手机开通的瞬间,一条越洋短信便跳了进来,发送人是一串她早已背熟的号码:

got it? (收到了?)

她飞快地回复:yes! thank you, zoe! i love it! (收到了!谢谢你,苏哲!我很喜欢!)

那边很快回复:good. (好。)

简单的对话,却拉开了他们跨越太平洋的恋爱日常。

自此,这部手机成了黄亦玫最珍贵的物品,几乎24小时不离身。它仿佛一个随身携带的、与苏哲世界的连接点。白天,她在夏美术学院的画室里对着画板涂抹时,手机就安静地放在调色盘旁边;晚上,她回到水木园自己那个堆满画具和书籍的小房间,手机便放在枕边。每当屏幕亮起,提示有新的短信或来电时,无论她在做什么,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。

他们的联系,密集而规律,带着苏哲式的风格,也充满了热恋中情侣特有的黏稠。

短信的碎片化甜蜜:

大多数时候,他们是靠短信联系。苏哲似乎很擅长利用碎片化的时间。

有时是纽约的清晨,他刚结束晨跑,会发来一句:morning. ran 10k. have a good day. (早上好。跑了十公里。祝你有美好的一天。)

有时是他会议间隙,简短地问:hows your painting? (你的画怎么样了?)

有时甚至是深夜,他还在处理文件,会发来一张窗外纽约夜景的照片,附言:still working. you should be asleep. (还在工作。你应该睡了。)

而黄亦玫的回复则要生动得多,充满了分享欲:

今天系里评画,老师夸我色彩感觉更好了![笑脸]

和同学去后海写生了,荷花开了好多,就是太热了!

刚刚看到一只肥猫在偷吃我们放在窗台上的柿子,好像你公寓楼下那只![图片]

想你了。

她的短信像一串串跳跃的音符,充满了生活的细节和饱满的情绪。苏哲的回复往往简洁,有时甚至只是“嗯”、“不错”、“早点休息”,但她能从这极简的回应里,读出他的关注和在意。他就像一座沉默而稳固的山,而她则是环绕着山间欢快流淌的溪水。

qq视频的珍贵时光:

当然,最让他们期待的,是每周固定几次的qq视频通话。这通常安排在苏哲那边晚上临睡前,或者周末的清晨,对应帝都的上午或傍晚。为了这些通话,黄亦玫会特意收拾好房间,调整好摄像头角度,甚至偷偷涂一点淡色的唇彩。而苏哲,也总会准时出现在电脑屏幕那端。

他的背景通常是公寓里那标志性的落地窗,或者简洁的书房。他有时还穿着衬衫,似乎刚结束工作;有时则是舒适的居家服,头发微湿,像是刚健身完。无论哪种状态,他出现在屏幕里的样子,总是让黄亦玫的心跳漏掉一拍。

能看到我吗?听得到吗? 每次接通,她总是先急切地确认,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。

嗯,很清楚。 苏哲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,带着电流的细微杂音,却异常真实地响在她耳边。

他们会分享彼此的生活。黄亦玫会兴奋地举起新完成的画作给他看,讲解自己的创作灵感;会吐槽食堂千篇一律的饭菜;会说起爸妈和哥哥的趣事。苏哲则更多是倾听者,偶尔会给出几句简短的评价或建议。他也会告诉她一些工作上的进展(当然是剔除了机密信息的部分),或者纽约最近的天气、他去看的一个展览。

有时,他们并不怎么说话。黄亦玫在屏幕这头看书或整理画具,苏哲在屏幕那头处理邮件或阅读报告,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,目光在虚拟的空间里交汇,仿佛对方就在身边陪伴。这种无声的陪伴,有一种奇异的安宁和满足感。

有一次,帝都下起了暴雨,电闪雷鸣,黄亦玫宿舍的网络很不稳定,视频画面卡顿、马赛克,声音也断断续续。她有些懊恼地抱怨着破网络。屏幕那端的苏哲,看着她在雷光映照下有些模糊却写满焦急的脸,沉默了几秒,然后说:没关系,就这样看着你也可以。

那句话,透过不稳定的电流传来,带着一种罕见的、近乎温柔的意味,让黄亦玫瞬间安静下来,只觉得窗外所有的雷声雨声都远去了,只剩下自己如鼓的心跳。

夏日的夜晚,水木园里依旧闷热。黄亦玫结束视频通话,合上笔记本电脑,走到窗边。远处未名湖的方向有隐约的蛙声传来,手中的手机还残留着长时间视频后的微热,仿佛还带着苏哲那边的气息。思念如同夏夜的藤蔓,在分别后疯狂滋长,缠绕着心脏,带着微微的酸胀,却又因为有了这随时可以响起的铃声和随时可以点亮的屏幕,而充满了甜蜜的期待。

这一切,始于一次看似随意的深夜通话。那时苏哲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黄亦玫在电话那头,絮絮叨叨地讲述着白天在水木园写生时遇到的趣事,声音如同清泉,洗涤着他被数据和谈判充斥的神经。

“……后来我就坐在湖边那棵大槐树下,听着风吹树叶沙沙响,还有远处不知道哪个学生在读英语,声音断断续续的,挺有意思。”她随口分享着,语气轻快。

苏哲靠在公寓的落地窗前,望着脚下依旧璀璨但已带上几分秋夜寒意的城市,忽然轻声说了一句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她描述的回应:

“水木园的清晨……声音应该很美妙。”

他的语气很平淡,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式的感慨,更像是一个疲惫大脑在放松时,对某个宁静画面的下意识向往。他想象着那种不同于纽约街头警笛与引擎轰鸣的、属于象牙塔的、纯净而充满生机的声音混合物。

说者或许无心,但听者有意。

这句话,像一颗轻盈的种子,落在了黄亦玫那颗充满艺术感知和炽热情感的心田上。

第二天,帝都的天空还未泛起鱼肚白,凌晨四点的水木园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静谧之中。黄亦玫悄悄爬下了床。她穿好衣服,从抽屉里拿出那台有些年头的、父亲以前学英语用的便携式收音机,它带有录音功能,可以使用磁带。她检查了一下电池和空白磁带,然后像怀揣着一个甜蜜的秘密,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宿舍楼。

凌晨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,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。水木园还在沉睡,万籁俱寂,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和偶尔不知名的小虫窸窣声。她找到一个靠近林子的长椅坐下,将收音机的录音键轻轻按下。磁带开始缓慢地转动,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“滋滋”声。

她屏住呼吸,像一个最虔诚的采集者,开始捕捉这座古老园子苏醒前最纯净的“声音标本”。

最初,是绝对的静。然后,细微的声音开始如同水墨般在寂静的宣纸上晕染开来。最早醒来的是鸟儿。先是几声试探性的、清脆的独鸣,不知从哪棵树的深处传来,划破寂静。接着,更多的鸟儿加入了这黎明的合唱,叽叽喳喳,啾啾唧唧,声音高低错落,织成一张绵密而充满活力的网。她小心地移动着收音机,试图捕捉不同角度、不同距离的鸟鸣。

然后,风来了。轻柔地拂过高高白杨树的树梢,树叶发出“沙沙”的摩挲声,如同情人间低语;吹过荷塘,带来水波轻漾和荷叶相互触碰的细微声响。她录下风吹过不同树种、不同密度叶片时产生的、微妙差异的“沙沙”声。

天光渐亮,园子里开始有了人迹。远处,隐约传来年轻学子晨读英语或背诵诗词的声音,抑扬顿挫,带着青春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期盼,虽然断断续续,却为这自然之声注入了人文的气息。有早起锻炼的老人穿着布鞋走过石板路的“嗒嗒”声;有自行车链条转动发出的、规律的“咔哒”声;还有远处食堂开始准备早餐传来的、隐约的锅碗瓢盆碰撞声……

她像一个声音的画家,用那台老旧的收音机作为画笔,贪婪而细致地采集着这些转瞬即逝的、充满了生活气息与自然灵性的音符。她在未名湖畔录下水波轻拍岸边的温柔;在古老的亭台下录下风铃被微风拂过的清脆叮咚;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录下鸽子起飞时扑棱翅膀的噗噗声……

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。直到太阳完全升起,金色的光芒洒满园子,人声渐渐鼎沸,她才按下了停止键。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,脸颊和鼻尖被晨风吹得微红,但她的心却充满了丰盈的喜悦。这盘小小的磁带里,封印了一整个水木园的清晨,也封印了她对他那句随口一提的话语,最认真、最浪漫的回应。

回到家里,她小心地将磁带标注好,然后第一时间去了邮局,用最快的国际快递将它寄往纽约。在包裹里,她只放了一张简单的纸条,上面画了一个笑着的太阳,和一行字:

“送给你,水木园的清晨。——黄亦玫”

几天后,纽约,苏哲的公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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